绷紧的意识在看见汽车人的到来──在她被安置在庞蒂亚克的副驾驶座上後才真正松懈下来,然而排山倒海的剧痛及疲惫使她向爵士道完歉後面前便陷入一片无止尽的黑暗。
艾格妮丝只记得她在失去意识前愧疚充斥脑海,尤其听见爵士担忧急躁却刻意放轻的语气後又多加了难受不舍的情绪。
爵士要她活下去,否则不原谅她。
但是,我觉得我撑不住了,爵士,真的很抱歉。她喃喃道,闭起眼的同时感觉到温热湿润的泪水滑过自己的脸颊。
她再次惊醒,入眼之处一面纯白让她一度以为这里是天堂,直到感受到浑身的钝痛及听见艾普斯惊讶的吼叫声才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活着──她还活着?
艾普斯跑出去又跑了回来。她震惊地看向他,脸上的呼吸器使她说话困难,她想把呼吸器拿掉却被艾普斯压住手,他瞪大双眼,看起来像见了鬼一样非常神经质。
「妳个白痴别乱来!妳知不知道我们花了多少力气才把妳救回来?医生说妳胸腔和腹腔里的内脏被断裂的骨头戳穿好几个洞,内出血非常严重!後来中情局的人还调派了和他们有合作关系的医生来,说是比较熟悉妳的身体状况──甚麽?」
她挥挥手打断他的碎念,要了纸笔後先写下对於救援行动的道谢,又问了其他人在哪里。
「噢,不用客气,妳是我们重要的成员,这是应该的。」艾普斯道:「妳昏迷一周了,蓝诺斯和擎天柱他们已经先回基地。妳的状况还不稳定,所以我留在这里追踪妳的状况。」他突然看了看门口,接着神秘兮兮地道:「中情局的人也有来,医师已向他们说明妳的身体状况,但他们似乎还有其它目的──我猜他们想知道妳有没有丢掉甚麽情报。」
她轻轻点头表示了解,随後又写下另一句话。她还是没什麽力气,执笔的手开始抖得很厉害,只有jazz写得特别清楚,艾普斯辨认不出其它字是甚麽,但他理解艾格妮丝的意思。
「我话都还没说完妳就急着找老相好,真是伤透我的心。」艾普斯揶揄,「他没回总部,擎天柱和蓝诺斯要他保护妳,毕竟不确定那群该死的霸天虎甚麽时候会再回来。他在下面的停车场。」
她丢给他一个惊愕困惑的眼神。
「啥?噢,对,他一整个礼拜都停在那里──妳要干嘛?」
姑娘奋力的坐起身,还不小心扯掉了扎在手上的点滴,点点腥红立刻染红白洁的被单。艾普斯被她的举动吓得够呛,手忙脚乱的制止她的行为後看着掉出来的点滴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医生出现在门口才松了口气。
「我说妳这家伙能让人省点心吗?!」他边抱怨边让出位置给医师。
艾格妮丝瞪着眼看着眼前的医生──她是心脏科的医师,也是她近几年来的主治医生,最是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她猜想她就是艾普斯所说的,中情局调派过来的医生。
「给我躺好,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妳救回来。」扎着马尾的金发女性用力把她的点滴扎回去,动作之粗鲁彷佛要杀人似的。艾格妮丝无声哀号了好一阵子,随後无力的抬起另一只手对她的主治医师竖起中指,然後被检查她的身体状况的医生顺手拍开。
「身体状况还好。清醒就表示妳的情况好转了,只要不再出甚麽意外,接下来只要好好养伤就好。」女性医师边写资料边道,接着转向艾普斯:「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不用担心,但她至少需要休养两个月,这段期间她不能出任务。」
「不要紧,以这家伙的伤势,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艾普斯松了口气,「我出去打个电话。」
待艾普斯走出门,金发女性看着艾格妮丝的眼神立刻变得极其愤怒不悦。
「妳能不能好好保护自己?」
她的医生看起来怒发冲冠,好像随时会掐死她。感受到强烈的威胁,她连忙点头。
「妳的承诺根本没有可信度。我已经对妳说了多少次请妳好好保护自己?」女性暗骂了句脏话,从手中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只报告书拍在床边,艾格妮丝只消一瞥就能看到上头满满的红字。
「妳知道吗?这一次,妳只要晚进医院一点──哪怕只晚十秒钟,我们就救不了妳。」她深呼吸,接着道:「急救的时候,我看见妳停止跳动的心脏,看见妳千疮百孔的心脏。我一度不想救妳了,因为我知道即使妳活了下来,妳未来的每一天都需要过得提心吊胆,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艾格妮丝轻轻叹了口气,将掌心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感受自己有些微弱不稳的心跳声。她扬起头看着女性医师,她的主治医生对她露出愤慨又怜惜的神情。
「但是我是医师,尽力救人是我的职责,我不能不救妳。」她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严肃。「但我要警告妳,妳的心脏禁不起再一次的刺激了。这是我最後一次告诉妳,请妳好好保护自己,否则就算是神也救不了妳。」
随後医师拿下她的呼吸器,「不过目前看来,妳的情况倒是不错。」
接触到新鲜空气的她立刻吸了一大口气──随即胸腔又传来一阵拉扯的痛楚,可相比之前已经好多了。等到疼痛稍微缓解後她才开口说话,随後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喑哑微弱。
「我能出去一下吗,克莱儿医生?」
「出去做什麽?见那个叫做爵士的汽车人?」克莱儿挑眉,「那个叫艾普斯的士兵在妳昏迷的时候曾经说过守在外头的汽车人和妳的关系很好,看来是真的了。怎麽,交不到人类男朋友,目标换成外星人啦?」
艾格妮丝无奈的翻白眼,再次对拿她打趣的医师竖起中指。
「妳只要告诉我能不能出去一下就行了,我保证不到处乱跑。」
「还是算了吧,妳的保证是我见过最廉价的承诺。不过──」瞄了眼墙上的时钟和走进来的艾普斯,她道:「大兵先生,艾格妮丝想去见她亲爱的汽车人,我给她半个小时,请你在半个小时内把她带回来。」
银色的庞蒂亚克静悄悄的停在停车场内,周围没什麽车,显得孤伶伶的。然而正是因为没有外人,无人驾驶的庞蒂亚克才能在坐在轮椅上的姑娘靠近他的同时自行发动引擎缓慢移动到她的面前。
他劫後馀生的姑娘漾着苍白的笑脸将手轻轻放在引擎盖上,爵士一度以为这样温暖却不烧灼的温度及柔软脆弱的触感未来只能存在在他的记忆体里,再也无法亲身感受。他的情感线路正突突的跳动,失而复得的欣喜占满他的整个情绪模块。他的人类女孩在他的引擎盖上磨蹭了好一阵,随後才由艾普斯抱上早已敞开车门的副驾驶座。
关上门的下一秒,艾格妮丝立刻笑道:「我活下来了,所以你原谅我了吗?」
爵士愣了半秒,随即扬起带着笑意的声音道:「只要妳好好活着,不管妳做了甚麽我都原谅妳。」他装作可怜兮兮的道,「妳要是死了,我就只能在记忆体里怀念妳了──我可是会思念成疾的。」
她轻笑:「你从哪里看来这个词的?你可是个tf,tf才不会思念成疾呢。」艾格妮丝躺在压低的座椅上,乔了个使自己的伤势不那麽痛的姿势,咕哝道还是你车上舒服,我一上车就想睡。
估摸她想睡的原因有一半是身体虚弱的缘故。爵士暗自叹气,纵使他再如何想责备对方不告知他们就自己行动导致被抓的鲁莽行为,一看她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就不忍责骂,反倒温柔的用安全带蹭了蹭她苍白的脸颊。若场面换作两个人类,他此举几乎可以比做一男人抚摸着女人的脸颊,充满暧昧气息,然而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带着多少爱怜。
爵士只想着要是她的状况允许,他便可以载着她到无人的地方後变回原形让她躺在自己的肩头。不过艾普斯告诉他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且他现在还在不远处等着,感觉像是姑娘的状况还有待观察。
「想睡就睡吧,一会儿我叫妳。」
然而她却像是想到甚麽似地突然睁开几乎眯上的眼,「不。」她道,「爵士,你能接上所有汽车人的内线吗?」
「当然可以,怎麽了吗?」爵士边问边接上内线,另一头很快传出擎天柱的声音,汽车人首领低沉稳重的问候声从扬声器传来。
「我很好,擎天柱。」艾格妮丝回道,「谢谢你们来救我。我能跟救护车说几句话吗?」
「怎麽了?」救护车问。
「……我被抓的时候,审问我的是叫做手术刀的霸天虎,他从我的脑袋里撷取不少的情报。」她咬了咬下唇,懊悔的情绪使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其中……他看见了你的车库,他或许从中得知了一些汽车人的技术。对不起。」
那头一阵沉默,她想他们可能在私密内线里骂她,然而接下来从扬声器传来的声音虽然语气不善却好像不是她所设想的内容。
「妳这个笨碳基!保住生命就不错了还想那麽多干嘛?!」这是铁皮的声音,他的语气十分不耐。
「对阿,炉渣的妳脑子秀逗了吧?我们本来也没指望妳能保住所有情报!妳个脆弱碳基面对的可是霸天虎,有留个全尸就不错了$@^!&@^#」横炮似乎被摀住了嘴,後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艾格妮丝,妳被抓走是我们的疏忽,我们不可能还责怪妳丢失情报。」接下来是擎天柱,他低沉的嗓音抚平她躁动不安的情绪,「我们最庆幸的是妳还活着,相对而言,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是啊,妳别想太多了,我的车库也没什麽机密,霸天虎们要看就给他们看吧。妳好好养伤就行。」救护车最後才道,「爵士,好好照顾她啊。」
「我会的。」
爵士愉快的切断了内线,随後发现姑娘还是闷闷不乐。他还没开口问,艾格妮丝便抢先一步道:「艾文及拜恩.汤玛斯兄弟可能死了。」
「什麽?」
「手术刀也看见了我们在澳/洲和那两兄弟交涉的影像……他知道那两人是我的线人,估计他已经派霸天虎过去了。」
她的语气很淡然,紧锁的眉头却透出难受及自责。爵士道:「『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记得吧?这是老大的说过的话,他们俩人的牺牲会成就我们的胜利的。不是妳的错,妳也是受害者。」
「你想说,错的是霸天虎?」
「是的,错的是霸天虎,是他们侵入妳的脑袋;是他们杀了人;也是他们伤害了妳。」他道:「就如擎天柱所说,我们最庆幸的是妳还活着。好好养伤吧,别胡思乱想了。」
艾格妮丝无奈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