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会得到解决的。
林茵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带着一种对她口中驱鬼师组织的自信。但是,徐菲分明听出了几分落寞,只是或许,这也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新的驱鬼师到来,林茵就必将以任务执行失败的结局返回到美国。徐菲料想自己一辈子恐怕都不可能走出国界,更不可能再去接触大洋彼岸的国度,两个人不用多说一句再见,今后便已经算是永别。
“他们什么时候会到?”徐菲问。
林茵沉默了片刻,又缓缓合上了眼皮:“大概,明后天。”
气氛变成难以忍受的孤寂。此时,徐菲的心里宛如通透的明镜一般,心底里闪过一丝丝的失落。他知道,林茵是暗示说她明后天就会离。只是,他也想过要开口挽留,可是这挽留的话究竟应该以怎么样的身份说出呢?
恋人吗?徐菲喜欢的只是那隐藏了自己真实一面的林茵,而林茵口中的喜欢也不过是接近自己的道具。尽管在王朝雨鬼魂的面前,两个人默默地站在了一起,甚至因为冲动选择为彼此付出生命,可是在那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微妙了起来。
林茵拒绝将过往的故事交付给徐菲,徐菲也并没有勉强,然而这样说来,两个人连彼此交心的朋友都没法算上了。
徐菲能够感觉到,林茵极力想要将自己推离开关于山鬼和驱鬼师的身边,让自己重新回到正常生活之中,这同样也是之前的徐菲想要的那样。只是现在,当他发觉原来自己也可以改变一些什么的时候,徐菲就已经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付出点什么了,哪怕这只是为了钟颖如或者为了林茵。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气氛也变得沉默起来。夜色越来越浓,仅有的微弱路灯光芒也逐渐消失,天上的繁星闪烁,洒下一片片星辉,却给予了两个人极为有限的视野。徐菲不知道两个人会不会就这样将气氛维持下去,他将手机掏出,看了看消息,方寒从上一条消息便没有再回话,而此时已经接近了凌晨时分。
就在徐菲正想要和林茵说起方寒的事情的时候,一阵爆破的轰鸣声却骤然间从百米外炸开,那凄厉的惨叫也随之响起,似乎正在竭力地忍耐着苦痛。火光在远处若隐若现,徐菲的心猛然一跳,话语也被噎在了喉咙之中。
林茵挣扎着想要从地面之上坐起,徐菲却拦住了她,两个人对视在一起,而她分明看到了徐菲脸上的惊恐之色。
“她没有走,她在找路。”
这个念头如同梦魇一般闪过,缠绕在徐菲的脑海之中。黯淡的星光洒在两个人同样黯淡绝望的脸上,夏夜的风开始在后山树林飕飕杀杀地响。徐菲的心里充满了恐怖,巨大的黑暗从心里一直延伸到地面,只等他踏上去。
悉悉索索的声响隐隐约约传来,这更让徐菲的心变得前所未有的惊慌,因为他知道这声音便暗示着一个消息,那王朝雨化作的山鬼仍然正在靠近两个人!
林茵此时此刻根本没有办法行动起来,她的伤势严重程度远远超乎了徐菲的想象,或许正如林茵所说的那样,将她抛下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徐菲的背上冷汗已经下去,却依然觉得身子发冷,好似绝望正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精神。
这如同当一个人决定自杀之后被人救起,很难再拥有立刻执行第二次自杀的勇气。绝望之中人能够迸发出更多的勇气,可当希望出现,这些勇气便会如同初阳后雪一样瓦解。死亡的恐怖正在他心里如同阴影一般笼罩,徐菲的喉头微动,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林茵,你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徐菲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知道自己在害怕着,可是他又强迫着自己变得镇定下来。因为,在这一刻,他已经下定了那一份决心。
林茵有些不解,可是眼中却充斥着淡淡的落寞和讽刺,她不知道徐菲的想法,甚至一度以为徐菲想要把自己当做最后的当箭牌。能不能站起来,无非是在问能不能多抵挡一些时间。
然而令她逐渐感觉到震惊的,则是徐菲接下来的话。
“我会尽量为你争取时间,”徐菲说着,脸上的每一丝肌肉都因为恐惧而开始颤抖,“你要尽快离开庭林二中。你知道的,只有庭林二中是她的狩猎范围。”
“别傻了。”林茵的心中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她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徐菲了,“你能抵挡多长时间……让我来吧,你知道她的目标是你,我会为你争取时间。”
话刚一说出口,林茵便觉得有些懊悔。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受了徐菲这个笨蛋的影响,说话竟然也开始不经过脑子,任凭一腔热血去驱使身体了。
她知道自己这些话代表着什么,这意味她将要放弃可能生存的希望,虽然林茵也同样知道,若是两个人之中有人逃跑有人留下,徐菲能够生存下去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可是,当死亡逐渐降临,谁愿意放弃生的希望呢。
更让林茵感觉到可笑的则是,当她看到犹豫之中的徐菲的时候,她居然在帮忙做着徐菲的思想工作:“要你走你就走!我这里还能撑住,我还有杀手锏没有用。如果那山鬼的目标真的是你,吞噬掉你只会变得更加强大,你是想要害死我吗?”
她的语气逐渐凌厉,似乎是在呵斥一个小男孩那样。徐菲嘴唇发青,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饱含着许多说不清的意味。此时的徐菲也无法分清楚林茵的话语究竟是真是假,但是他知道的是,两个人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贴近过。
如果可以,这一刻能够成为永恒该多好。
徐菲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带着硝烟残留味道的空气,最后看了林茵一眼,似乎是要把她的模样烙印在脑海之中,这辈子不会忘,下辈子也不会忘记……
徐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林茵的视线之中,她挣扎着从地面爬起,将身体依靠在那颗大榕树的粗糙树干之上,仅仅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消耗掉了她积攒的全部力气。
林茵有些茫然地望着这郊区的漫天繁星,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希望。这希望仿佛要冲破束缚着她的牢笼,最后直达天际,伴着生长的眷恋久久不息。
“杀手锏……我会死吗?”她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