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伤过程一直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
门被打开的时候,雪见纱只看到百里山河在顷刻间愁眉紧锁,满脸沧桑,似乎突然间老了十岁,知道这是大量调用真元力的后果,有点心疼。
“师叔,您怎么样?”
“不妨事,我还能撑住。”
“您还说,您如果再这样为他疗伤两次,恐怕体内的元力几年都恢复不过来,您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当然值得。就冲他刚才那点脾气,我就知道值得。”
“可是他完全不理解您的苦衷,好心当做驴肝肺,还以为我们害他,想想就来气。”
“他知道我们瞒着他,又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有点脾气也是应该的。”
“那我先扶您去休息吧,等下他醒了,我来照顾他。”
“他心情不好,你好好说话,别跟他对着干。”
“知道了,您还是先担心您自己吧。”
雪见纱将百里扶去休息后,一直守在徐天逸的床前,等着他醒来。
一直到了这天深夜,徐天逸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床前打盹的雪见纱。
她坐在床边,将头枕在他的身体之上,睡得很是香甜。
徐天逸动了动被压得发麻的身子,终于惊动了雪见纱。
“你醒了?”
雪见纱揉了揉眼睛,语气少有的温柔。
“别说你一直在这里陪着我?”
“嗯。”
“用不着,你走吧,你放心,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也会帮你。”
“徐天逸!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点,我跟师叔只是真的关心你,你别老是把我们当仇人。”
“你们一直在利用我,这样也叫关心吗?”
“你——”雪见纱怒火大炙,刚要发作,又想起了百里的吩咐,语气再次软和下来:“算了,我不跟你吵,的确,关于你的天赋,是我们骗了你,但是,你却误会了师叔你知不知道?”
“我误会了他?”
“当然,其实从你上山那天第一次见到师叔的时候,他就已经测试过你的天赋,但是后来,经历过一些事情,他是真心喜欢你这个人才决定收你为徒的,并不全是为了魂晶。”
“是吗?”
“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晚上的那个黑衣人?”
“当然记得,永远忘不了。”
“当时,我和师叔就躲在不远处,我们亲眼看到了黑衣人逼迫你的整个过程,你身受万象劫指之苦,却毫不服软,宁死也不说出魂晶的下落……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
“因为这件事,师叔认为你是一个重诺守信之人,被你打动。而且师叔认为是因为我们出手不及时才让你受苦,心怀愧疚,这才决定收你为徒的。他真的并不是为了魂晶。”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你可能不知道,师叔为了给你解除万象劫指的痛苦,压制指劲,元力大损,恐怕要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他是打心底里把你当成徒弟的,你今天说出那番话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我……”
知道前因后果之后,徐天逸有点后悔起来,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废材天赋,无限悲凉顿时涌上心头,只觉得万念俱灰,任何事情都失去了意义。
良久,他才认真地问道:“我是不是就快死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种痛我知道,比死还难受,究竟是不是,你老实告诉我。”
雪见纱心下一痛,很是不忍地道:“师叔说,他暂时无法解除你体内的万象劫指指劲,只能压制,要是一直没有更好的办法,发作七次之后……”
她说到这里,再也不忍心说下去。
徐天逸苦笑道:“还好,这才第二次,也就是说我还有一个多月的寿命,你觉得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够不够帮你找到魂晶?”
“你……”
雪见纱怔怔地看着他,忍不住潸然泪下。
“我答应过你,帮你找到魂晶,但愿在我有限的生命里,能够做到。”
“徐天逸,你怎么这么傻?”
她看着他,似乎突然间这个男人的形象又高大了一些,脑海中除了那些老不正经的流氓片段,更多了这样一张认真,执着的脸。
“好了,你能扶我去见师父吗?”
“嗯。”
雪见纱站起身,刚扶着徐天逸下床,门这时开了,百里山河微笑着站在门口。
徐天逸双眼一红,跪在地上,颤声道:“师父,对不起,是徒儿误会您了,您处罚我吧。”
百里山河呵呵一笑,气息牵动内息,立马咳嗽起来,雪见纱连忙问道:“师叔您的身体?”
“我没事,看到我的徒儿知错能改,我什么都好了。”说完,走到徐天逸面前将他扶起,心平气和地道:“记住,以后遇事要冷静,不能乱发脾气。”
“徒儿记住了。”
短短半天,“废材徐天逸”这五个字就传遍了整个七星宗。
徐天逸连同百里山河沦为笑柄。
徐天逸感觉像是从高高的天上掉落到了谷底。
他的心情糟糕,失落,烦闷。
哀莫大于心死,他只觉得世间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要不是还有一个承诺没有兑现,他甚至想到了死。
他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空洞的眼神望着虚空,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晚上,在黑夜中,他取下了腰间的那一条腰带,所有怒火终于集中发作起来。
“不是金手指吗?你的主子都混成这副模样了,你却毫无反应,什么垃圾东西!”
徐天逸一气之下恨恨地将腰带摔在了地上。
“哧——”
腰带上的玉片在坚硬的地板上擦出一道火光,随后又沉寂了下来。
徐天逸想来想去,这条腰带好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何况曾经还救过自己的命,心一软,又把它捡了回来。
“当当——”
敲门声响起。
“我能进来吗?”
是雪见纱的声音。
“我睡了!”
“你明明没睡。”
“什么事?”
“师叔要我监督你去望仙石壁打坐练功。”
“我不想去。”
“不去也得去。”
听得雪见纱如此不知趣,徐天逸火冒三丈,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声吼道:“我都这样子了,再去打坐还有什么用?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刹那间,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深深的恶意,而自己是那么孤独无助。
门外沉默了一阵,雪见纱暴跳如雷地说道:“徐天逸,你先把门开开,我要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徐天逸只觉得无比烦躁,用被子蒙住了头,雪见纱还不放弃,一直在拍门。
这下彻底把他惹恼了,他翻身坐起,一把拉开了门,嚎叫道:“你这个臭女人烦不烦呐~”
雪见纱被他的气势吓到,居然没有生气,反而是轻声细语地道:“从前那个不可一世,一脸张狂,天不怕地不怕的徐天逸哪里去了,这么点挫折就彻底把你打垮了吗?师叔跟我都没有放弃你,你是要自己放弃自己了吗?”
见徐天逸没有回答,她继续道:“你要是如此懦弱的话,我也用不着你帮忙了,你这就收拾东西下山去吧,就当咱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我……”
“你什么你,你知不知道师叔决定收你为徒承担了多大的压力?他为了解你的万象劫指不惜用上了自己毕生的修为,使得慧海遭受了永久性的损伤,但是他怕你担心,却让我瞒着你,而你呢?你这样自暴自弃对得起他吗?你自己好好想想。”
“怎么?师父他……”
“明天,明天就是招新大会了,大家都在等着看你的好戏,试脉石前你的人卒脉无所遁形,你作为师叔的入室弟子,更被评为首席弟子,这一关你躲不过。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笑话闻名遐迩的炼器师百里山河居然收了你这样一个徒弟,可是师叔说了,他不怕人笑话。他如此大的名气和威望都不怕别人的讥讽嘲笑,而你一无所有难道反而怕了?你说啊,你自己说话啊……”
雪见纱越说越是激动,愤慨,充满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人无法反驳。
“她说得对,难道我真的怕了吗?我真的就这么认命?我本就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输,还有什么好怕?”
片刻间,徐天逸似乎想通了一切,顿时便觉得一切负担全部抛下,整个世界风轻云淡起来。
困境并不可怕,不死终会出头!
“你好好反省吧,要是想通了,就来望仙石壁找我,我会一直等到天亮。”
看着呆愣在那里的徐天逸,雪见纱丢下这句话,转身准备离开。
刚迈开脚步,背后便传出徐天逸的声音。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雪见纱嫣然一笑,冲他头来赞许的目光,不住地点头。
“嗯,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二人来到望仙石壁之上,这一次雪见纱没有跟他抢元力,而是让徐天逸一个人坐在“托天势”正中央,吸收所有的天地元力,她自己则坐在望仙石壁之下,给他把关。
随着淡蓝色的天地元力缓缓地进入徐天逸的身体,继而从渗透慧海外壁,储存在慧海之中,他慧海里面的黑色胶质进一步溶解,已经变得极为清澈透明。
当然这一切徐天逸一无所知,就连百里山河与雪见纱都忽略了。
三个人都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努力着,期待着出现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