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酒过三巡后，喝酒最多的老三反而是最为兴奋的人，这起身就是一遍刀舞，双刀如弯月，皎皎散光华。
武器破空声时有响起，老大一点老三正耍着的身子，此刻老三身向前探似猛虎，刀往回收待出巢。
“兄弟，你看我三弟的刀法如何？”老大问道。
齐布衣仔细思考答曰“若论我见过的武人，前十应也排不到，更遑论天下有诸多我没见过的成名英才，但这刀法却浑然天成，不像凡物。”
老三突然出现在齐布衣身后，听他一言顿感不爽，他练刀五十余年今被一小辈说什么在他见过的人里排不过前十，他这一生才有多大点路？能有多大点见识？能识得多少人？若真是如此，我兄弟四人岂不是太过废物？于是老三不服气大喊大叫道“哼！我看那些人都是徒有虚名罢了，哪里能比得过我手中刀心中谱？”
齐布衣难说他走过三千里路见过百万万人，他手里死的所谓武艺高强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且看我这刀。”老二高呼一声，持刀越过桌上，胸前一枯黄叶飘然落下，似老二人落地一般，齐布衣看似慢却极快两指一夹眼前物，随手一甩悠悠直去，黄叶落地穿青石，一缕细缝霎时开，这齐布衣稍微一手，竟是惊的四人胸中意难平，久久难以挪动心思，瞩目直看那黄叶，无不震惊这竟是人力所为？再想老二那有意无意的落叶试探齐布衣反应的法子，着实有些羞愧难当。
“兄弟，见谅，见谅，老二也是随意为之，并无他想。”老大最先缓过神来，拱手以认错，齐布衣也不是那等见缝插针，得饶人处不饶人的人，他一笑而过。
再看老二一身功夫与老三如出一辙，只是一个正着打，一个反着打。美中不足的是，老二虽胸有丘壑，意在招式，总有一副力道不足的样子，如此一来武不武又舞不舞。
一式尽来又一式，只可惜老二没有看清当时齐布衣出手，如若不然，焉能夫子面前说儒，老子面前说道？岂不贻笑大方了。
待老二回身落座，再去寻方才自己那故意丢下的黄叶，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了，他偷偷冲着身旁二哥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问他情况如何？老大回之以无奈一笑，桌前伸手指青石，老二扭头一看，边笑边说“这点缝隙，没啥大不了的，还能继续用，等实在不能用了我再命下人去换个新的回来。”
老大白眼一看便不再理，张口就问齐布衣“敢问兄弟家出何方，师承何处？等有功夫了，我们兄弟四人也好随着你去拜访拜访，也盼望着能给家中孩童寻个更好的武功路子。”
对老大这种开门见山毫不藏着掖着的做法，齐布衣是一点都不反感，反倒是那些想又不敢要，非要行阴诡手段的人更让他厌恶，深痛恶绝。
“教我习武的那个师父姓甚名谁我也不知道，只晓得是我大师傅领来的，他与我一本剑谱又亲自教导我三年，然后突然消失，从那以后，我一直是按自己的想法练的。”齐布衣说着，那一身棕黄袍子的干瘦老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真就符合了那天他与齐布衣开玩笑说着“我是跌落凡尘一谪仙，忽隐忽现玩世间，天下虽大任我去，随手教出几个小蠢蛋。”说完他一指齐布衣鼻尖，向来没把这话放心上的齐布衣在大师父走后还真就信了，仙人不死，他二师父若是仙人，就不用像大师父这般一钵黄土，一座矮坟埋尽了前尘往事。
“唉～天下不出事的英雄多的是，兄弟运气果然非比寻常，竟能得这样一人教导，怪不得能教出这样的神才。”老大失望叹息加惋惜道“只是我们却没这样的机缘！”
老大突然起身，作揖三拜齐布衣“兄弟，我们虽有心，但也不是贪图之辈，会存什么害人心思，兄弟也莫要忌讳我们会觊觎你手中的剑谱，老汉别的不懂，也没做过什么惊天大事，但这背德的事老汉还真就没做过，伤天害理非我能为，兄弟剑谱我等誓死也不会说出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还是懂得，只是还请教给我们一条明路，教导我们几下。”老大说着说着，突然跪地不起，连连叩首。
老四突然大喝兄长“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不是让小兄弟左右为难吗？”
老三目不暇接，边喝酒边看这几位兄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齐布衣突兀开口问道“人有内劲，你们可知？”
老大在老二搀扶中起身，神情激动回答说“知道。”
“人有内劲，有大有小，因人而异。我师父曾言，武人习武，共分其十，根骨占去两分，天赋占去两分，勤劳占了三分，脑子占了三分，此为普通武人。人习武之后便需气运周天，身行有道，此为武法。有武以后，若想更上一层楼则要身体力行，悉数尽用，高人比武，立判高下。心有捭阖，脉有高低，如天地有浩然气，用时随心而发，不用则藏身纳骨，如海纳百川，四肢百穴间，积小流得以成大江。”齐布衣不紧不慢的说着，四人听得是云里雾里，不知是说的晦涩难懂，还是不清不楚。
齐布衣心有一剑，顺时而发，只见一剑鞘中出，直指青云上，人似鹤立，剑如鸟喙，欲啄青天。只见剑上有微光含吐，宛若惊龙绕剑身，一丝微芒流露，似初生朝阳。剑刃附有微风，越积越大，看在这兄弟四人眼中，竟是风云转瞬起，变幻无常，风雨大作，一惊龙游动天地云水间，一鹤鸣叫自西而来，双时交汇，御敌而去，只听得齐布衣微启唇间叫“剑起”又长呼一声唤“剑落”当真是剑起剑落一瞬间。
齐布衣再回神时剑自胸前横，鞘躺手心里，刚才一式浑然天成，齐布衣心满意足，久久不能十七剑合一，今朝明悟剑式一十八，不知是善心有善报，还是有祸必有福？
兄弟四人再看，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这个地，丝毫不差，分毫不变，只有天上的太阳可能是挪动了一丝一毫谁也看不出来，就连云层都没走远。原来刚才异相紧紧是自己眼中所想，非是当真天地变。
“兄弟出剑果然是快如闪电迅疾勇猛，我兄弟三人愚昧，竟是连剑影都不曾看出。”老大感慨道。
“我练的剑，无招无式，不知我那师父从而得来的，说是一剑便是一式，一式便是一剑，我看那招式剑剑杀意滔天，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如此一来，不快都不成啊！”齐布衣突发埋怨，一吐胸中意，顿时大快，举杯尽饮，老三大叫道“真男人，兄弟这才是真男人。”
老四苦笑一声“兄弟当真是含而不露，一式惊天。”这声苦笑像是在诉说着对齐布衣昨夜里的不满，心有芥蒂，就有心结，结不解，话不多，结不解，无话可说？原来原本他还以为两人即便有相差，能相差多大？多不多是个丈尺高，哪成想竟然是个风吹十里仍不止。这恶从胆边生，欲自脊椎来。一声郁闷皆可道尽。
齐布衣听其言却不尽然，因道“几位仁兄，常言道‘天下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心中的功法自小就听师父说，今生谁也不可传，兄弟姐妹不可，子女妻儿不可，父母亲人不可，友人不可，仇人，宁死不可。也许这听在他人耳中是可有可无，但我却不一样，其他人的话我可以不听，唯独两位师父不行，齐布衣有今日，皆拜师父教导之恩，所以今日几位所求我无法满足，但是天下既然有了这种功法，就会有蛛丝马迹在古书中，今天我说与你们听些不足以破坏誓言的门道，里面的弯弯绕绕须得你们自己听，然后自己找，自己尝试，若是有朝一日能从书中寻来，那便是好的，寻不来的话，也勿怪与我了。”
“如此，那就多谢兄弟了。”老大一拽老二袖口，两人堪堪齐齐拜下，老三与老四亦与之相随，口中感激之言不尽。
齐布衣一一说与他们听后，与四人喝了最后一杯酒后离开。
老四盯着齐布衣提剑的背影，面色不善的问老大道“大哥，我们这样做有点过了，好不容易交了个兄弟，这还没吃完一顿饭就让你给弄没了。”原来刚才他斥责老大所言尽是心中真情，非是兄弟作秀而已。
老大叹气道“唉，你我与他终究萍水相逢难以成真情，我家族世代不如人，合该今日碰见了此人，若是显赫起来后，定会在家中大院竖一百丈人像，为他祈十世福，记百世人，如此也不枉他苦心教导一翻。”
老三此时反倒不作声了，只顾一口一口喝着闷酒，突然发火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立马成了稀碎几块，说道“我家儿郎终生不得学此术！”
老二苦心劝阻道“三弟，若是有了高深功法，天上朋友皆会来拜，何必拘泥于此一时不痛快呢？我们兄弟四人却仅有六个小子，人丁凋零，大哥此举，是为福。”
老三仍旧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
“白家四兄弟拜别师父。”老四突然发声，向着齐布衣款款而行的身影大叫一声，惊的老三忙与之同跪在地面，行送师礼，老大和老二豁然开朗，师父教弟子，实乃天经地义。他二人同拜。
齐布衣突然回身，朝着四人招了招手，笑了一下，看的几人老泪纵横。
尚府中，四人花甲拜弱冠，奇之又奇，怪之又怪。
原这四人皆姓白，虽非一母同胞生，却是同父，生而为人便有兄弟至亲。
转瞬兄弟成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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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膳堂边上有一处马儿哥单独的房间，里面供着四个排位，一个是他那军中兄弟，一个是兄弟母亲，曾有言说‘既然二人为兄弟，你之父母便是我之父母，’既然如此，当立碑作牌拜，活一日定当香不断。还有两牌位色沉古旧，不如这两个牌位长，也不如他们高，牌位上的字有些歪扭，可却是他亲手做成的，打他这慈父善母去世以后，他就去从军了，字他是学过，学了也没两年，能把这几个字全刻出来，当真儿是废了不少功夫。
今儿个，他是除了苦丧个脸给那四个土已经埋至脖子间的老夯货抄了几个菜送了过去外就再也没出过这个房门，没想到竟然这样的没怎么交过朋友的人院落里还有人作客，一身布衣只看见了背影，怎得如此熟悉？
他一手抄写酒壶，他一口往最右边的牌位前浇一口，还摆着几样新菜，亲手做的，好吃的很。今天是他兄弟的忌日。他口中支吾道“兄弟啊，为兄今天没一直守着你，料想你也是不怪罪我的，这人活一世，有了义气也得有名声不是，我这顶天立地的汉子，答应了人家就得做不是？谁让我输了呢！怪就怪我当初咋个就贪图那一点小便宜呢？不就是一块好木头吗？你看看，木头我也给要出来了，听说还是什么凤凰在上面拉过屎的？都是给官家大人用的，我当时还就想啊，大人们也是有稀奇古怪的嗜好来着，怎得就喜欢人拉过屎的？好的不用用坏的啊！后来我又听他们说，这一块木头就值数金，心一动下我就答应了，后来我就后悔了啊，你看我不就把它给你做成了一块牌了！哈哈，当时还有人说我傻，我看是他们傻，除了心中的那点小九九就再也没有什么情谊之心了，他们永远也只能打着小算盘过日子，懂什么是情深义重吗？哥哥我这样一个汉子，我还觉得这木头配不上你，当时战场上谁有你杀敌多？就算是将军也比不过你。不说这将军我还不气，你在低下见着他了不？见着了就替我问问，有没有扔了弟兄们自己跑了～我还真不信自家的将军会是个窝囊废物，等你托梦告诉我了，我就抄起家伙砍了那些说我们将军坏话的人。兄弟啊，不是老哥我说你，你可别上来倔脾气，真扭着将军打了起来，就算他真跑了，装装样子打几下就行了，怎得也是个能说话的人，解解闷，解解乏。等进了阴曹地府喽，你寻着了自己的娘了别忘了再寻寻你哥哥我的，指不定哪天我就下去陪你去了，你多废废事也省了我的事了不是，别嫌老哥我唠叨你，我这心里憋啊！整个天下，也寻不出来一个能说超过两句话的人。怎得当初咱们军中就我一个活人了吗？这么多年也没遇见过一个，你可知道当初是三四万人呢！是不是怕了躲了起来了？就像我这样，生怕被人说是逃兵啊，生怕被人说将军是贪生怕死的人啊！”
马儿哥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男儿有泪，当哭就哭，怕他娘的什么说三颠四装硬气作甚？
“马儿哥，有人找你！”屋外一声响，原是一块在膳堂干活的‘同僚’心好提醒了他一下，马儿哥还一阵奇怪，这是什么人还能来找自己？抹了抹眼泪，瘫坐在地下时身上满是灰尘，这屋里奈何既没人打扫，也没铺青砖，泥土遍布，一时如烽烟四起。
“知道了！”马儿哥大声回道，突然想起了那四个夯货，这菜也送去了，该做的事自己也做了，要是真还是他们打扰了自己，非踢的他们狗头成猫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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