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祭后，石田雨龙和早间柒之间明显比之于前和谐了许多。沢城花苗依旧在补习班、石田家、自己家来回跑动。千代瑶在尸魂界也一如之前，除了去蓝染那里露个面，便是去朽木白哉那里消磨时间。石田雨龙则每天不是闲在院子里晒太阳，就是无聊地缠着早间柒教他书法。
每个人的生活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让人忍不住生羡。只除了空座町越来越多的凄惨嘶吼声，尸魂界越来越密集的紧急报告。
空座町中的死神突然多了几个，空座町的虚却不减反增。
石田雨龙躺在自家后院的躺椅上，仰着的头正好看见不断欺近的虚以及在空中与之搏斗的死神们。
千代瑶赖在六番队的队舍，一次次不经意打探现世的消息，生怕又会听到空座町又有神秘人物出现的报告。
空中，虚的吼声渐渐变小、变少，死神移动的身影也跟着变少、变缓。
不知道这次又会是哪个死神受伤或者死亡？
躺在躺椅上的孩子这样想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忧伤的神色。
“睁着眼睛看太阳，眼睛是会受伤的。”
温柔的声音总是适时的出现，打断他凄凉的心情。
“早间先生。”侧头看向悄无声息走到身侧的少年，孩子的脸上露出了不属于孩子的怅惘，“但是，睁着眼睛晒太阳好舒服的。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这可难住我了。”早间柒笑得无奈，抬头看了看阳光大好的晴空，不由得感叹，“有时候我们真是愚蠢，明明知道那么耀眼的光芒会灼伤我们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要去追逐。”
“早间先生追逐的是什么，还有比阳光更耀眼的吗？”石田雨龙弯了眼，轻笑，此时的表情更不像是一个孩子，“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因为阳光很温暖、很舒服、也很强大，我们这些平凡的人类是没办法失去它的。”
早间柒看着天空的瞳仁缩了一缩，转而若无其事地低头看依旧赖在躺椅上的孩子。好似宠溺地揉了揉孩子的深蓝色头发，温柔的声音故作严厉地说：“练习书法的时间到了！”
“啊，这么快，我还想再晒会儿太阳……”
石田雨龙例行着每日的抱怨，非要等到早间柒强硬不失温柔地将他拽下躺椅，才拖着步子跟在早间柒身后进屋。
“早间先生，其实我很喜欢带有悲观色彩的言论。所以，你刚刚的话，我很欣赏哦。啊，当然，我也很欣赏能够说出这么具有哲理又具有悲观色彩言论的人……”
低头踩着被阳光拉长的前方人的影子，石田雨龙随意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早间柒稍稍停顿的脚步，以及变得莫名又显凌厉的目光。
虚的嘶吼声渐渐消失，而后不多时，又有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石田雨龙心不在焉地挥着毛笔，细细感受着从各方而来的灵压：死神的、虚的；陌生的、已经熟悉的，渐渐消散的……
终有一天，死神会来不及救援，就像当初爷爷那时候。
石田雨龙这样想着，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少年。
“认真点，练了几天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早间柒却一掌拍在他的头顶上，训道。
“啊！”石田雨龙痛呼，虽然一点儿也不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拿毛笔比拿菜刀还难。”
“强词夺理。”
“我哪有？刚刚那句话只是针对我，而对于早间先生来说，当然是——”在空中挥舞着带墨的毛笔，石田雨龙狡黠一笑，道，“拿菜刀比拿毛笔难喽。”
“墨……”
“……”
黑色的墨滴不听话地溅到早间柒雪白的衬衫上，渲染开来，竟让人觉得十分好看。指挥着毛笔又在面前的白色衬衫上添了几笔，眼看一朵羞答答的花朵即将诞生，纤细的手腕却被宽大温厚的手掌捉住。
紧随而至的是无奈的训导声，以及调皮的孩童笑声。
抛弃了最初的防备，他们竟可以相处得这么美好，只希望这个早间柒真的是个可以相交的朋友。
石田雨龙这样祈祷着，将长发兜进黑色斗篷的帽子里，掩上面容，拉开窗户，轻巧地跃入黑夜之中。
他确实欣赏具有悲观色彩的人物，但这不代表早间柒是这样一个人。从最开始的初见，他就很欣赏他，为他神秘的温润儒雅，也为他偶尔带有悲观同时带有野心的言论。
早间柒不满这个世界，也怜悯这个世界的生灵。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石田雨龙已经看出这一点，然而，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反感。
他觉得自己应该反感一下的。
瘦小的黑色身影已经完全融入这个新月的夜晚。
早间柒睁开眼，起身走到窗边站定，借着路灯微弱的光芒，望向黑漆漆的远方。
不知是因为几日未进行训练，身体因为变得有些迟钝，还是因为今晚的虚异常的厉害，堪堪躲过前方虚的袭击，却未来得及躲过身后的突袭。
小小的身体撞在墙上，撞得五脏六腑猛然一颤。
另一旁伤重的年幼死神立时现出满脸的担忧。
到了这个时间，其他的死神还未赶来救援，四散在各处的虚的灵压也还未消失。
石田雨龙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面前的两只虚再次向他挥来巨爪，他却怔怔地望着它们发起呆来。
“但是，小语你不行的……”
“你没有办法向它们挥刀的……”
“……舍弃你灭却师的能力。”
千代瑶的话从脑中一闪而过，石田雨龙低头苦苦一笑。
他不能舍弃灭却师的能力，因为他身负爷爷的期望。
他是可以毫不留情地向虚挥刀的，不，箭！
在生与死的面前，他会懦弱、自私的选择生存。
纤细的手腕抬起，银链上的十字架发出幽蓝的光芒，转而迅速化成一把幽蓝的弓。
低垂的头抬起，眼神变得坚定，细指微弯，搭在蓝色的弓弦上，缓缓拉扯，松开。
幽蓝的灵箭疾驰而出，准确地飞向虚的手臂。
伴随着虚的哀嚎声，一旁的年幼死神发出低低的惊叹声，“好厉害！”
“别愣着！现在给它最后一击！”
未从惊叹中抽离出来，年幼的死神接收到一声命令。他摇晃着站起来，挥刀冲向沉浸在疼痛中的虚。而发出命令的神秘身影已然将蓝色的箭对准另一头还在嚣张的虚。
那人是谁？
听声音，俨然是个孩子；听口气，却比那个经常混到他们队舍的千代瑶还要凶。
解决掉面前的虚，死神转身，提刀冲向另一只虚。这只虚已经伤痕累累，有先前被不知名利器所伤，也有被灵箭所伤。
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掉第二只虚，年幼的死神长吁口气，为自己能够捡回条命而庆幸。收起斩魄刀准备道谢，却赫然发现瘦小的黑色身影左手臂正汩汩地流着鲜红的液体。
“啊，您受伤了！”
死神惊呼，仿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石田雨龙瞪他一眼，见他止住喊声，便一边扯下半截衣袖绑住伤处，一边欺近也负伤的年幼死神。
“不要告诉其他人你见过我。”
石田雨龙警告道，为配合气氛，还拿出了泛着蓝光的匕首。年幼的死神这才知道，那个不知名的利器原来就是面前恐吓他的匕首。
“我不是死神的朋友，也不是虚的敌人，如果你说了，你可以想象自己的后果。”
死神怔怔点头。
他其实没太注意面前人在说什么，在眼前闪动的蓝色灵光分了他四分神思，威吓他的人亦男亦女的孩童声分了他三分神思，紧盯他的蓝色眼睛分了他两分神思，余下的一分神思，他用来暗暗好奇被黑布掩住的面容是个什么模样。
石田雨龙满意地收回匕首，转身想要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晚一步，他害怕会有其他死神赶过来。
只是未离开多远，身后陡然响起慌张匆忙又小心的喊声。
“啊喏，我是六番队的竹之内良一，多谢相救……”
石田雨龙诧异地回头看了一下，眼内不由闪过好笑。
有哪个笨蛋会向陌生人报上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六番队的。朽木白哉知道他有这么个队员会不会被气死……啊，这个笨蛋死神有没有可能认识阿瑶……
胡思乱想着，石田雨龙悄悄爬近自己房间的窗户。
新月的晚上，只有淡淡的星光，看不清黑衣遮掩的伤口。
静静地站了片刻，确定另一个卧室没有丁点儿声响，石田雨龙才悄悄拧亮台灯，除去黑衣，扯下手臂上绑着的半截衣袖。
狰狞的伤口露出，殷红的血又开始流动。
石田雨龙终于忍不住痛吸口气，暗骂倒霉，暗叹终究无法完全地狠下心，不然也不会受伤。
用脚轻轻踢开门，带着一张怨气的脸，准备打盆清水处理伤口。
走出门口，却陡然怔在原地。
“早间先生……”
此时，早间柒就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口。
由于石田雨龙的房间处于他房间的斜对面，越过半开的门，他已经将房内有些糟糕的现场一览无余。
不知为何，石田雨龙有种被抓住现行的慌张与尴尬。
室内不多的灯光打在早间柒一直都很温和，如今却没有丝毫情绪的脸上，更加让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凝固僵硬。
鲜血自捂着手臂的手指缝间流出，衬托得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苍白。
早间柒蹙起眉头，突然上前两步，强硬地抓住石田雨龙带入自己的房间。
迅速地打水、擦拭、消毒、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石田雨龙一声未吭，乖乖地被摆弄，早间柒也一言未发地处理狰狞的伤口。
“这个是有原因的……”包扎完毕，石田雨龙也构思好自己的谎言，只是早间柒却未听他解释，只问：“要洗澡吗？”
“嗯。”确实很想洗澡，浑身的血腥味让他难受得要命。
“我去准备热水。”
“嗯。”
似乎已经失去解释的时机，是他不关心，还是已知晓缘由？
几分钟的等待，石田雨龙蹙眉呆呆地望着漆黑的窗外。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抛弃过多的猜疑，让大脑好好休息一番。
“热水准备好了，小心伤口。”
温柔的提醒声扯回迷离的神思，石田雨龙站起身，看着早间柒微笑。
“不问原因吗？”
“你不会说的。即使说了，也不是真相。”
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好像早就笃定了一般。
“说的也是，就是我说了，也是谎言。”
不在意地笑了笑，大迈步越过早间柒，却在擦肩而过之时被揉了揉头发——依旧是宽厚的手掌，温心的热度。
“以后小心点。我等你愿意说真话的那一刻。”
“可能等不到哦。”
“没关系。”
石田雨龙抿了抿唇，迈起顿住的脚走出了早间柒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