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虚玄大陆形成以来,“一废双辅四战脉”这道铁律法则便一直规限苍生至今。据凡境中的说法,战脉善于争斗,大成者得道登顶,可享数千年寿元;辅脉强于奇门,共分气丹术阵医五类,若能登峰造极者也能造福一方天地,成就不下于战脉大成。所谓战脉辅脉,也不过是因为各自种类,修行之路各有不同而已。唯独这身负废脉之人,据各方记载,不但无法自地脉灵气中得到半点好处,学习那些奇门异术更是困难重重,故而才被这个“废”字相随至今,也仅仅能留在凡境而已。
“我虽也是废脉在身,但与传闻相比,却又大不相同。难道说师父所赠的功力与功法真的能令我不受虚玄大陆法则所限?但据他当初行走世间的作风看来,却又不像。”
撑起身躯,沈子清沉吟之时,已将“恩师相助”这个可能剔除于外。
记忆之中,那位恩师虽于尘世游荡,却甚少干涉尘世之事。皇朝更迭、沧海桑田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偶尔读到的一页文字而已,能对沈子清作出这般照顾已是格外开恩,又岂会再为区区一名交集不多的弟子插手异世之事,改写其法则?如今看来,废脉应是另有玄机,一直未能得到诗人所知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若是如此,要真正探究其奥妙所在,或许还需要一段极长的道路。
自无奈中得出这般结论,沈子清又是连声长叹,过了一阵才重新站起,往药庐方向看去。
今日修炼已暂告一段落,他也该在姚应求自睡梦中苏醒前赶回药庐,以免其担心。
只是在此之前……
轻嗅不知何时缠绕到身上的酸臭汗味,沈子清脸上再度泛苦。
虽说淬体高手已不能算作“寻常人”,但在某些事情上,他们比那些毫无修为的寻常人还要不堪。沈子清半宿修炼,巩固境界同时也在不断淬炼肉身,一些沉积体内依旧的杂质自然随他行功之时就此排除。方才他心中凌乱尚未能察觉,如今心情平复后,轻轻一吸气已是辛辣臭味,难以忍受。
所幸,沈子清淬体多日,对这种情况已是见怪不怪,也早已知道附近尚有可供他洗涤身体之处。故而他并未立刻往药庐方向赶去,而是转往半里外一处流淌小河,希望可先将身上异味褪去几分,免得回到药庐后惹来姚应求夫妻皱眉。待得他将身子拭洗过一遍后,沈子清又从包袱中取出一套干净衣裳换好,这才将斗篷重新披上,准备回城。
然而未待他迈开脚步,一丝不详感觉已自心中传来。
阵阵刀兵交击与摇旗呐喊之声自某个角落传来。
“今日难道有什么人约在此地一较高下?但看其中一方阵仗,未必打算公平解决彼此间的恩怨啊。”
若说放到平时,沈子清必然懒得理会旁人闲事,只是现在这突发事情无论从何看来,也值得令他多耽误一点时间。
其一,对撼双方年纪似是不打,却皆有半步淬体修为,明显是千叶城中某家的晚辈,更有可能是入道大会的参与者之一。
其二,其中一方早已陷入劣势,却明显并非阵上交手受创,而是受对手设下困局,被以多欺少所致,如今正岌岌可危。
细细倾听了一阵,沈子清已将现场状况探得八九不离十,当下心中已对设局围困对手之人身处了几分嫌恶感觉。脚下一动,非但没有向药庐方向赶回,反而是打算前往纷争之处,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下作之人,居然敢在入道大会临近、“筑基高手”在侧的局面下借机对竞争对手不利。
沈子清此时已是淬体下品境界,如今所用的脚步身法虽并非什么奇妙之物,也足以在凡境中来去自如,不落半点痕迹。未及多时,已来到冲突进行之处,只是他现在不愿随意现身,仅仅乘着清风钻进一棵大树枝叶深处,细细观望如今战局。自始至终,竟没有一人发现自身不远处多出了一名旁观者。
现场之中,近二十名家丁大半的男子手执棍棒形成合围之局,明显是为了避免受困者从中脱出。沈子清冷眼扫过,也察觉其中不乏身负战脉之人,皆具几分武者威仪,心中已猜出眼前之局乃是他们有意为之。而身处圈内的只有一男一女,只见他们手持出鞘长剑,正斗得你来我往,明显便是早前察觉到的两名半步淬体者。
沈子清趁夜色未退藏身树上,又得缚心诀收敛修为,本就不怕行踪败露。正好借此良机看看城中各家的“晚辈”如今都有什么能耐。只是他刚刚往阵中看了几眼,倒是被那女子吸引了过去:“怎么是她?”
对方只有十五、六岁,只能算作一名少女,一身干净简洁打扮乍看上去也只是家中略有几分钱财的女儿而已。只是手中那柄长剑精芒夺目,却显出其实另有底蕴。沈子清之所以对其有所印象,乃是因为她与自己一般,几乎每日破晓之前总会偷偷自千叶城中窜出,寻找一个清静地方暗自练习剑法。只不过因为彼此修炼时间有所偏差,沈子清如今又不愿于旁人前展现身手心中,故而也没有与她有过半点交集。只将这少女之事记在心中便告作罢。如今再度遇见,倒也能猜出定是少女每日行程被对家察觉,不慎中伏,当下已摇头低叹:“这少女平日里应是在千叶城中张横跋扈惯了,满以为没有人敢对她不利,故而才会碰到这等困境,也不知道她是哪一家的女儿,竟如此粗心大意?”
沈子清略微低吟一阵,战局之中已响过了七八道金铁交击之声。那少女似是急于脱困,招招抢攻,无奈对手修为只是略逊她一点,又不打算与她硬拼,只以巧力应对,故而一直不见成效。如此更急得她玉齿紧咬,再组攻势同时已开口质问:“顾雁亭,没想到顾家竟罔顾千叶城盟约,暗中对付各家子弟,你们究竟有何企图?”
“苗大小姐,我听家中下人说你偷出千叶城,怕你被歹人所伤,故而带领众人暗中保护你。没想到你居然会如此误解在下,实在叫在下倍感冤枉啊。”
被称作顾雁亭的男子嘿嘿冷笑,言语之中满是虚伪,手上招式又避重就轻,明显一举一动尽是为了激怒那“苗大小姐”而为。
所幸,这两句对话倒是让藏于暗处的沈子清认出了他们的各自身份。
“顾雁亭?传闻中顾家年轻一辈的第二号高手?至于那‘苗大小姐’应该便是苗家千钰了,没想到两家表面上声称共同进退,暗地中仍旧免不了勾心斗角。此次顾家设伏,八成是为了铲除劲敌,以求在入道大会中多挣得一点收获吧?”
就在沈子清思量之时,苗千钰、顾雁亭一战已显出胜负分晓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