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思霞这些年来已嫁为人妻,因有表面上的约法三章所限,甚少与家里人相聚。所幸因吕震邪所致,与两个弟弟关系并没有怎么疏远。如今既是商议要事,有她的一席之位倒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但姚应求与世无争、沈子清一介药僮,论身份更是不配参与。吕震邪这般决定,莫说刚刚到来的吕尚武,便连一直守在药庐之外的吕慕文也显得莫名其妙,然而此乃一家之主决定,他们也不敢当众质疑,只得在旁乖乖待命。
而在姚应求一家与沈子清到来之时,已臻淬体下品的双目一凝,视线瞬间定在那药僮身上:“姐夫,你这——”
“嘘。”
出声者掩饰严父吕震邪,甫一开口已吓得吕尚武不敢再作言语,只能将剩下的半句追问憋在肚里。完后,这位吕家家主已然催促:“上午,先将你今日收获告诉我们吧。”
“是,孩儿知道。”
吕尚武虽仍对沈子清状况感到好奇,倒也知道事情主次急缓,应过吕震邪催促后,当下已将今日所得尽数道出。
凡境之中,淬体修为已是极致。如今千叶城外突然出现了一位筑基高手,当然引得各家戒备。今日全城出动调查,无非是希望可获得多一点线索,推论出对方是敌是友、蛰伏千叶城外有何目的而已。然而筑基高手行踪又骑士如此容易卡伊掌握?辗转半日,除了几处已确认地点外,再也没有半分收获。对此,吕震邪倒也没有太大期待,毕竟依他所言:筑基高手本领便连他这位淬体圆满也难以抗衡,又岂会轻易留下线索让千叶城一干小辈觅得?
然而纵使如此,千叶城一行毕竟不乏善于探查者,从中探得的几分情报,总算是难得让吕震邪微微皱眉。
据现场状况看来,此高手本领已能够引动周遭空间变换,无疑的确达到了筑基期境界,只是不知为何,从现场功力痕迹看来,此人只显示出淬体下品修为而已。正因为如此,众人估计他是身受伤创,未能尽展全力,应该是自修境中碰上什么难关,不得不到此暂避风头。
听到这般结论,吕震邪已望向自己女儿:“城中各家费尽力气才得出的结论,你只凭一点蛛丝马迹便能推断出来,目光果然毒辣。”
“父亲,女儿只是因为见闻不足才敢作出大胆推断而已。毕竟这些年来,城中各家见识过数届入道大会,应已被‘筑基’二字引得心中大乱,自然是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了。”吕思霞回话之时,未显半点得意神色,只是怀抱爱女,微微一笑。
吕震邪轻轻一句,尽显唏嘘:“毕竟那可是筑基境界,我等只有真正接触到它,才敢自称自己是修行一途之人啊。”
既已知晓对方功体不全,充其量只有淬体下品本领,千叶城的所谓危机自然变的松缓了许多。毕竟从种种迹象看来,对方不过是因为身陷困局,机缘巧合下才从修境中流落至此,若是城中各家未有主动招惹,估计对方也不屑对这凡境小城出手。在确认这一点后,现场气氛也轻松了许多。姚应求连忙将众人请到饭桌旁边,话题重点也渐渐落到吕家现状,与他们应如何在入道大会中取得优势之上。只是在这略显郑重的话题中,却也有人心不在焉,似是别有所思。
一者,药僮沈子清,应是为“筑基”二字暗中向往。
一者,吕家吕尚武,双目一直紧盯着少年药僮,明显对其百般好奇。
吕震邪已是人老成精,随在饭桌之前,倒也能看出现场这一点不协调之处。只是他也没有就此道破,而是任由二人继续心不在焉下去。待得用过晚饭,即将归家之时,这位吕家家主先是轻轻拍了拍沈子清肩膀,而后竟让吕尚武一名淬体高手与他同乘马车而归,便连他一向宠爱的孙儿吕志仁也不得入内,明显是另有机宜需要相传。
对于此等安排,吕家老二慕文倒也没有半点奇怪,向姚应求、吕思霞道别过后,已领着众人打道回府。
吕家一行刚刚离开,姚应求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当下已趁着夜色,在院子中煮上一壶清茶,以作松缓心神之用。
见他这般模样,吕思霞自然心中好笑,只是她明白吕震邪对姚应求而言总是压力居多,在将餐具收拾干净后,已为自己夫君端来了一些糕点:“今日,你受累了。”
“哈,岳丈之期待,实在令我受宠若惊,不敢大意啊。”
姚应求悻悻效果,便夹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这个动作虽说轻巧,但吕思霞早已看出他明显是为了掩饰心中某些凌乱而故意为之,也不愿打扰,就此离开。
筑基高手一事来得突然,也来得蹊跷。方才众人虽已确定对方只是偶然来到千叶城,未必会对城中居民采取什么行动,然而也仅仅停留在如今而已。谁知道他在功力恢复后会否有什么别样举动?何况堂堂筑基高手竟被逼得遁入凡境,其中背后或许更藏有别样关联,若是因此引来了修境中的其他高手,对千叶城而言更非好事。
“岳丈最后故作轻松,明显是不愿让夫人担心,好让药庐置身事外。但既然连我也能猜到其中牵涉,夫人又岂会看不出来?”姚应求轻酌茶水同时,心思同时急转,“至于苗、顾两家,目前应也在暗地商量应对之策,或许到了最后,他们会请出清圣殿以作处理吧?”
夜色之下,姚应求独自皱眉,正为千叶城未来局势而暗中担忧。直至到了平日的入眠时间才起身回房,带着一头理不清的烦躁就此休憩。
待得药庐再度归于寂静后。
沈子清手中拿着一个包袱,蹑手蹑脚地从自己卧室中钻出,只见他脚步轻迈下,也没发出什么声响便来到院子之中,闭目、定气,再度张开自身感知,似在探查周遭状况。
过了一阵。
“今日苗、顾两家仍旧没有派出探子监视药庐,看来他们仍旧未将那‘筑基高手’与老爷联系到一起。”双目睁开,沈子清低声自语中已带着几分愧疚之意,“说起来都怪我太过得意忘形,这才会留下蛛丝马迹让苗、顾两家察觉,看来以后修炼之时,还得更加小心才行。”
自责过后,沈子清又再往姚应求夫妻卧室方向看了一眼,确认对方已然入睡后,心中再无顾忌,诞下自包袱中取出一块斗篷披上,纵身跃入夜色之中。只听几声轻微起落,少年身影已然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