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姥姥的故事》 第5章 小时候（六）

    王村长和他的外甥

    我不喜欢为普通人记名列传，那些无数英豪拿起枪，冒着枪林弹雨冲向敌人时，一定没有想到青史留名。更不会有美国大兵的矫情，扯下一块钢牌，记住我！

    因为，中国人，自古至今，永远不缺的就是爱国热忱，那一腔子热血！

    所以，我叫他王村长，我相信，族谱里很有可能有他的名字，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写。

    很奇怪，不太说话的人总会让人感到深不可测。王村长成了村里的圣人，连他的外号“王迷糊”都没人再叫起。偶尔，有个皮小子，拍着手喊“迷糊迷糊，老迷糊”也会被他老子一巴掌扇在脑后，哭哭啼啼的领回去了。

    大家念王村长的好，开始于私塾先生老秦，村长的远房外甥老秦。

    老秦不大，30几岁，在村里的威望高，大家都喊他老秦。

    多少年后，村里人才知道。那一年，村口烂泥溏“倒毙”了个后生，村长半夜里路过，救了他，到家才发现后生有枪伤！这是掉脑袋的事！好在村长一个孤老头，无儿无女，没事也没人到他那间风吹倒的草屋里坐坐。养息的那个月，王村长看上去简直是半死不活，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又一次，居然疯跑着去撵人家的呱呱子！

    后生伤好了，村长就多了个外甥。

    有一天，村里来了个外人，进村就问、就打听一个叫王*的名字，却没人知道。有个拾粪的老头，听后生扯着嗓子喊了三遍，眨巴着糊满眼屎的眼睛，眨巴到第四下时，说了三个字“王迷糊”。

    清朝末年，民不聊生，王家一枝去了东北闯关东。迤逦延续，算来算去，单落下这么个后生，据说鬼子占了东三省，一家人死了个干净。后生一路逃回了老家。没有人追究怀疑，只有感慨和胆怯，他的到来加重了村里的恐慌，天一擦黑就户户关门，晚上的村子更黑了。

    后生姓秦，原来的教书先生据说看破天机，带着老婆孩向南方逃走了。于是，后生就成了私塾先生。他不让人家叫他秦先生，让大家叫他秦老师，“老师”这个词大舌头又拐不过弯来，折中一下，大家都喊他老秦，叫着亲切。老秦没书生架子，对人好，嘴甜勤快，没钱也收学生，管饭就可以。

    渐渐的，村里适应了紧张的空气，好像原本脖子上有把刀，一直悬着，害怕久了，一直没有落下来，也就当做不会落下来吧。东北，远着呢，据说从济南府走到抚顺，要一个月。日子照过。

    恢复了平静的村子，鸡鸣犬吠，也少不了鸡毛狗咬的东家长李家短，过路的军队越来越多，一个个慷慨激昂叫喊着去抗日，保家卫国！

    村长又睁开了眼睛，挨家挨户收钱粮，又比邻村收的多，积攒起来的人气迅速烟消云散。王迷糊升格了，成了王八蛋！小孩子从鸡屁股底下拾了个鸡蛋，献宝似的交给他娘:娘，鸡蛋！他娘没好气回了一句:什么鸡蛋，以后叫王八蛋！

    为了保家卫国，你懂不？不懂，不要紧，老子出命杀鬼子懂吗？不懂也要懂。场院里的牛团长、马团长都会大义凛然的说。

    当邻村吊死几个不识时务、抗拒抗日的村民后，大家终于懂了！却不是懂了为什么抗日就要交钱交粮，而是懂了这么多年军队经过村里为什么秋毫无犯！

    村长没和大家说什么，却用现实证明了自己的能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