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回来了呀!”刚踏入任府大门,一胖嘟嘟的守卫便眉飞色舞,笑容可掬迎接道。
“小姐……您何时出的门?老爷似乎吩咐过,不准——”
“嘘!”
没等另一个守卫一脸懵懂,迟疑不决的问完,他的话便被任雪依勒令截断。
“说什么呢?没看到我们出去捡风筝吗?这不,终于找到了!清淋……”任雪依一边用手把玩着腰间玉佩,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
清淋憋着笑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勉强算是风筝的风筝残骸。小姐每遇这种情况都会想到五花八门的应对策略,简直让人无法反驳啊。
“这……”
“对了,刚刚我出去时没看到你俩,说,是不是偷懒啦?”任雪依调皮地凑近那个比较坦率的侍卫。眨着眼睛,睫毛扑闪,明明是一脸天真无邪,此刻的侍卫却是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威压,无比地局促不安……
“开玩笑呢,知道你们恪尽职守,偶尔大意了,也情有可原。父亲是忧心我的安危才管着我,你看我捡个风筝也没有生命危险吧。所以你们放心吧,这般小事父亲不会开罪于你们的。”
任雪依一本正经,神采奕奕为两侍卫开脱。
侍卫脸上写满了感激……
“清淋,你先带千寻去见陆伯,说是大小姐让他为千寻安排一个厢房和一份事务还要他带千寻熟悉一下环境,”任雪依吩咐清淋。
“让他老人家细心些。”她补充道。
“千寻,你且安心住下吧。若是有什么麻烦,记的来找我。”
“对了,刚刚我给你吃的是箭草化瘀丹,是我一个医术精湛的友人赠予我的。用于你的伤势,疗效极佳。”
“嗯。”千寻垂眸温声答应。
话毕,任雪依三步并作两步向自己房内奔腾而去。
一番折腾后,一神情自若,装束淡雅大方的小姐举步端庄穿行于任府大苑的雕花长亭。约摸十六七岁的任家大小姐已是风姿绰约,令人心醉。
“雪依,为父半晌前从宫中回来没见到你?你又溜出府去找你那个朋友了?”父亲广袖交叠附在背后,步伐稳健而缓慢从任雪依背后走来。
“爹爹也在此观赏这肇岁之际,草树知春,满园百花次第争先出的一派和煦之景吗?”任雪依扭过腰身带着一丝调皮却又不失礼节回答道,看不出半分慌乱。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拢,杨柳秋千院落中,女儿一时酔于其中,竟躺在后院秋千上睡了去……害爹爹担心啦。”
“你呀……爹爹知道你不喜欢成天呆在府里,你偷偷跑出去带回来的那些兵法册子啊,丹药啊,你以为为父不知道嘛!”任常肖说得胡子一咧一咧的,话里尽是宠溺,眼里充盈着担忧。
“爹爹,您女儿如此机灵,还怕被谁欺负吗?”任雪依解释。
“唉……你知道爹为何不让你学兵法武艺吗?”任常肖若有所思问道。
“我是任家血脉相传的独女,任晴云和任韵棋又是爹爹名义上的子女。按照族规,本应从中选出一人作为下一任将军培养,可爹却只口不提,女儿对此确有所想……”
“嗯,说来听听。”任常肖神色多出几分严肃。
“韵棋痴傻,虽是习武的好苗子,却已错过了最佳期。至于晴云,虚张声势,对待下人尖酸刻薄,毫无悲悯之心,爹爹并不看好她。最重要的是……爹爹不愿意将任家的麒麟戒传给非血亲的他们,他们不可托。”
任常肖面露欣慰之色。
“可爹爹却也没有将此重任依托给我……女儿以为的意思不知中了几点。首先,爹爹绝不是不信任女儿的能力,更不是担心女武相会遭人诟病,您知道女儿随了您的性子,心气大,会用行动来服人,所以这些原因不足为议。再者便是,女儿从小就知道,身居左相之位,家小国大,女儿理解爹爹的忠贞不渝,爹爹不会因担心女儿安危而废除几百年族规。除非……”
任雪依停住了话,神色不动却突然语气凝重。
“除非爹爹已觉朝廷风起,天下局势有变,女儿若是将来接替父亲左相之位,怕不是最后落个任女将军战死于沙场的结局,就是被迫困于权势争端,最后无力脱身,被人诬陷垢害……”
“闭嘴!”任常肖瞪目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女儿望着自己的眼神异常深沉。包含了太多情绪,这些平时都隐藏着或压下去的感情。任常肖试图屏气敛息,不让女儿看到自己的慌乱。
“老爷,雪依,这……”曲芷芹接收到自己派去的丫鬟通传的消息后,从相隔甚远的侧苑碧池赶来。
“雪姐姐?雪姐姐你怎么了?你不开心吗?韵棋不喜欢看你生气……姐姐你……你怎么哭了?”听到丫鬟提起大小姐,韵棋无神的双眼刹那间明亮起来,像是有了灵魂的躯壳。于是不顾曲芷芹和下人们的阻拦,硬是随他娘跟了过来。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孩童一般蹦跳着扑向任雪依,试图拥抱她。
“滚开!”还没等韵棋触碰到她,任雪依便无意识地一把狠力推开了他。
曲芷芹和几个丫鬟都仓皇跑来想要扶住小公子,谁知任雪依猝不及防的举动,使得韵棋踉跄几步还是向后摔倒在地。
任雪依回过神来,一股内疚感顿时涌上心头,眼睛看着一脸失落,疑惑,和惊讶的韵棋,流露出歉意,突然又像是记起什么,歉意渐渐消失,只剩下冰冷。
“雪依!”任常肖语调充斥着悲切。
曲芷芹摸着韵棋手上的伤疤故作镇定说:“不打紧,不打紧!老爷别跟雪依至气……”
“雪依,随我去灵堂。”任常肖平息下来说道。
陆伯看着父女俩离去的背影,满目愁容叹了口气。
“还有没有规矩了?都散了去吧。”陆伯对着廊沿上好几个端着漆盘的受惊侍女训斥道。
“二夫人,您莫见怪!任家大小姐有点脾气是好事,您可得多担待点儿。”陆伯又看了看那恍然失神,眼神空洞的痴傻公子,皮笑肉不笑补充道:“您也别有事儿没事儿带着小公子在府里上上下下晃悠个不停,找个没人的地儿让小公子自个玩儿去,免得叨扰了人家。”
“陆伯见笑了!”曲芷芹气的心尖打颤,面上却依旧和颜悦色回应了陆叔。
看着陆伯离开的背影,又想到任雪依的举动,曲芷芹纤长的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恶毒,憎恨尽数显露于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