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每日喝小猴子弄过来的水和果子,其余时间都在入定休养。平日里水帘并无任何异常,空气里的灵气也只是山中寻常的稀薄灵气。只是每隔十余日,水帘便会透出浓郁灵气。将灵气吸入体内,运转周天,不光能恢复气力,还有疗伤的效果。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一日黄昏,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山鸡,正在灌木丛中小心翼翼地钻来钻去,一边探头探脑地啄食。忽然一枚果核从旁边石堆中射出,正中山鸡脑袋,山鸡倒地不动。一只小猴子不知从哪飞快蹿出,抓起山鸡跑回石堆旁,石堆底下正是那个少年,头发乱蓬蓬,满面的血迹已发黑,混合着一条条的草叶子和灰土,粘得满面都是,唯一一只没有被压住手臂上,衣物破破烂烂,也是粘满杂草泥垢,远远看着只会以为是乱石头堆里长了一个杂草堆。
一个多月来打中的第一只山鸡,噢不,第一只活物。野果子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小猴子太小了,觅食能力有限,不敢跑远。看到山鸡,哪怕浑身长满了毛,鸡身上一处还汩汩地往外冒血。少年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他对着小猴子眨眨眼,小猴子也眨眨眼,一人一猴,大眼瞪小眼。少年叹口气,小猴子再聪慧,也不能像人一样,把山鸡拔毛,再开膛剖腹,钻木取火,烤熟山鸡啊。想了想烤山鸡,少年又咽咽口水,用手拔掉山鸡脖子处的毛,忍了忍,低头正待咬去。
正在此时,头顶上空的树枝传来断裂声,似有什么物体在层层掉落下来。一人一猴愣神间,一个人影狗啃屎的动作,落在人猴之间,压在山鸡之上。人影嘴中含糊不清发出一个声音:“我靠!搞咩吖?”
是个少女。
“你压住我的手了。”少年的手掌被压在山鸡之上,少女胸口之下。
“吱吱吱”,小猴子回过神来,慌忙向后窜去,却又舍不得少年,一边大急地吱吱叫。
少女看看小猴子,又看看石堆下乱草堆似的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物体,吐出口中灰土,有些迟疑地问:“猴哥?”少年没有反应,少女又问:“美猴王?齐天大圣?最后想想又补充一句:“弼马温?
少年忍无可忍,大声说道:“你压住我的手了。”因许久不曾说话,伤又没好,声音生硬,又粗又哑。
少女翻身坐起,望望四周,是山谷,有花有树有石头,不远处还有一水帘,揉揉眼睛,不可置信:“我一定是在做梦,怎么可能!”
“你坐在我的手上。”少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他的手先是被少女柔软的胸口压过,现在又被坐在屁股底下。平生第一遭这么近接触一个少女,还都是敏感部位,从脸到脖子一阵阵发热,头顶乱蓬蓬的头发和脸上的污垢遮掩,看不出窘迫神情。
少年心中满是气急败坏,少女充耳不闻。他忽地想起自己手掌是可以动的啊,暗骂自己猪脑子,连忙将手抽回。
少女没有任何察觉,兀自喃喃自语。
少年甩动一下被压过的手,向小猴子招招。小猴子见少女没什么动作,慢慢爬回少年身边。少年打量一下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女,瘦弱的身子,纤细的四肢,似乎十二三岁年纪?里面穿着一件白色长衫,外面罩一条没有袖子,只有两条肩带的鹅黄色裙装,从未见过的奇怪样式。一头齐耳黑发,额发向后梳起一个丸子头,露出白净额头和一段纤细的脖颈。小小的圆脸上一双大大的黑亮杏眼此刻正瞪直了在发愣。
少女呆呆地坐着,嘴中喃喃自语,期间又是闭眼,又是看看少年和小猴子,还猛地掐了自己几把,半晌忽地站起身来。少年和小猴子没提防,均是吓了一跳。
少女对着少年问道:“你是人?”
少年没好气:“当然是。”
少女嘀嘀咕咕:“长得还真是奇怪,压在山下,又有猴子,搞得我还以为自己做梦梦见了西游记。
少年撇撇嘴,心想你才古怪,穿得古怪,头发古怪,浑身都透出古怪,却只是不说话,被满脸的杂草遮住,少女也看不出他撇嘴和神情。
少女瞟了一眼小猴子,又看一眼地上的山鸡,肚子忽地不争气地咕咚叫了一声。掉到这个地方前,正是自己十三岁的生日,几个相熟的同学给自己庆祝完,都各自回房间休息了,心情有些低落伤感,刚刚也没怎么吃东西。她偷偷爬上寄宿学校宿舍的楼顶看星星,看见一线流光飞速划过天际。听人说对着流星许愿容易实现,于是赶快许了个愿,希望以后能有个温暖的家,一家人相亲相爱。结果刚许完愿,眼前一阵白光,然后就掉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了。
小猴子警惕地看看她,抱紧有自己大半身高的山鸡,又向少年处再挪了挪。
既来之则安之,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豁达,也就是俗称的心大,从小热爱看各种杂书,尤其是武侠志怪小说,深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来到这古怪的地方,虽然还没完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不了就是回不去了,人生第一次庆幸自己是孤儿,失踪了学校大概是要找一找,却没有家人一直伤心挂念。目前最最紧要地就是先跟眼前的一人一猴搞好关系,解决温饱问题。
少年拿过小猴子手中的山鸡,正准备继续被打断的进餐。少女一想通,双手做了个握拳状的动作,大眼忽地笑成月牙状,讨好地凑向少年:“我叫周小麦,你叫什么?”
少年看着周小麦狗腿的笑脸,冷淡不语。
她更狗腿地扩大笑容,自顾自地说道:“我帮你生火烤鸡,你分我一点吃好不好?”一边说着一边去拿山鸡,小猴子拽住不放。
“我会烤山鸡的。”周小麦举起一只手来,信誓旦旦地向一人一猴保证,有求于人就得拿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