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毅……薛毅,出来一下。”
坐在物理实验室三的教室最后一排,正为自己即将要上黑板前讲的题而有些发愁的我,忽然听到后门有人叫我。转头一看,是十班的班主任侯雪。我有些错愕,心想这个时间点来找我,大约……我又看了一眼正在讲题的同班的商洲,以及在第二排认真听的老曲,就轻轻走了出去。
“侯老师?”我脸上一定写满了疑问,比我对最速降线这个问题的疑问还要多。
侯雪径直地就问:“你几点下课?‘
我想,我是最后一个讲题的,我讲完也就该下课了,再看一下商洲的进度,于是就答:得十一点半吧。
侯雪显然有些着急,我想,或者是有什么急事,所以中午的约定是无法兑现了,我以我正等着她说什么’下次有时间再‘这样的话,不料她却说:来不及了,你现在就跟我去一趟那边吧。说着就去敲敞开的后门,所有人都回头看之后,她好像才找到了老曲的脸,有些歉意的说:曲老师,我有事找这个学生,就把他带走了哈。
老曲愣了一下,忽然晃过神来,连说:好好。
我于是乐的就回到座位上收拾东西。但表面却不动声色。我把《金牌教程》以及一个笔记本都塞到了书包的外层。不塞到里面的理由是,书包里面的空间我给了轮滑鞋。你知道,相比于两轮的自行车,我在周日更多的选择是八个轮子的车。
老曲肯定要慌了,他压根就没备课,指望着我们上去讲,他顺便就听,然后稍作点播,这下好了,我一走,他就尴尬了吧。可是谁去管他呢。我跟着侯老师一路小跑下了实验楼。
实验楼是离校门最近的建筑,下了楼就几乎出了校门。
在校门外,侯雪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后座的门,让我先上,而后她也坐了进来。她关上门只说了一句:师傅,去肺科医院,麻烦快一点。然后就开始摆弄手机,显然实在和那边联系,或者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说,就看着逆时针旋转的街道和建筑。其实你也知道我是在胡说,市中心里哪能见到这种参考系的距离变化引起的现象,总得坐火车或者开阔的地方才行。逼仄的市区是只有后退的份吧。
我没有说话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侯雪没有说话,还有一个就是,作为我自己,也很不会在有司机在场的时候,继续什么比较重要或私人的话题。司机是个头发有些白,而又很短的大叔。一看这个形象以及这车开的水准,我一方面觉得,单从赶时间这个层面上讲,真的是上对车了,另一方面也不由地想,这师傅,简直就是秋名山的藤原什么的。大叔也很识趣,并没有什么问话。这更增加了我对有这个车技的人的好感。
侯雪间或看了我一眼,我报以一笑,意思是没事,不用解释也可以。她也就继续发信息。其实’肺科医院‘四个字,信息量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突然要去医院,而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了,距离我的物理竞赛课以及她的看自习下课只有四十分钟,这时候还有去医院的话,必然就无法按约定请我吃午饭了。时间紧迫,而又不想失约,于是拉上我过去,是一个两全的办法。我也不由地就想,她要去肺科医院看的人,应该是班里的学生什么的,而不是家人。因为是家人的话,带一个学生去,是算怎么回事呢?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吧,她忽然对司机说:师傅,停这儿就行,不用上去。
侯雪付了钱,两个人这才下车。我也才看到,她说的不用上去是偌大一个坡。而坡的尽头是座花岗岩模样的围墙,再上面是单调的树的枝桠。并没有什么医院。可是坡底的路牌确实指示,医院就是在上边。
侯雪看我在看路牌,笑说,走吧,不能把你卖了。又问,这节课剩下的时间不上没事吗?
我说,没事,余下的内容知道呢。
侯雪说,班里的一个女生病了,我来看看她。正好这边有家川菜馆很不错,打算带你去尝尝。所以为了凑合时间就把你拉来了,可不是给你介绍相亲哈。
我点点头。她又说,一会儿你在外面等等我就行。那女生有一本日记放在学校了,我今天找到了,给她送过来。然后又替徐玲解释道,其实徐玲老师,也不是不负责任,她常常来看这个学生,所以对班里的一些学生难免管理的不到位。
我摇摇头,不想谈这个话题,但还是说:侯老师,我往校长信箱投信,不是因为自习课的问题,而是当初我听到她说了的那句话。算了,你今天让我出来,不是为了说这件事吧。
侯雪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我听过很多你的有趣的故事,所以今天要印证印证有些是不是谣传。
我心说她不会是想知道版本众多的那件事的真实版本吧,于是眉毛一挑,故作不知地问:什么事啊。
她说,我听说,有一次你们物理老师从食堂出来,正好看到你和另一个同学往宿舍走,那个同学当即就问好,“老师好’,可是你往前看,往左看,就是假装看不到。然后就进了宿舍。后来物理老师还特地数落你来着。
我心里笑了一下,说:这是商洲告诉你的吧,因为那个所谓的另一个同学就是他啊。我是真的没看到物理老师,还以为他在逗我玩,其实是真没看见。
”那你当时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我说,当时好像在想单位圆里和弧度制什么的。
侯雪笑说,你说了我也不懂,我还听说,你有一次往二楼走,看见有个男生冲你笑,结果你就那么走过去了,等回到教室的时候才发现,那个男生是你小学时候的同学?
这一定又是商洲传的喽。
“是是,是有这么回事。那是小学时候的好朋友,后来初中去了不同的同学,没想到高中会遇上。说起来他的名字是徐岩,正是我们班物理老师名字的前两个字嘛。”
“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啊,走路撞到你身上,你都不知道撞你的人是熟人。”
我说,是是,我走路确实不看人,一个是,视力没有那么好,大老远的看不清,所以压根不看;再就是,就算走近了,可能也因为在想什么东西,而认不出人来。所以要是在走廊里碰见侯老师,但是没有打招呼的话,可不要误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