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方离原早早就赶到了单位。
龙德林今天就去工程部上任，市场部杂事要事都多，不可一日无主，不管是石厂长兼任，还是另委派他人，一定都会有新领导露面的。
上班时间刚过，没看见新领导，后勤科的黄科长却早早登门了。
“吕禾，你们市场部的车是你负责的吧？”黄科长进门就嚷嚷道。
“干嘛？难道连台破夏利也要收回去吗？”吕禾正一肚子怨气无处排解，出言自然不逊。
“嘿嘿……”黄科长讳莫如深地一笑，“市场是企业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归宿，车确实是要收回去，不过，是要给你们换了台新车，不到一万公里的桑塔纳，怎么样？我们贯彻领导的指示到位吧？！”
黄科长手里晃着一串车钥匙，一屁股坐在了龙德林的位置上。
“真的？！”吕禾立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您不是拿我们打岔吧？”
黄科长把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扔，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本子，“你先代表市场部签个字，一会儿就去司机班取车。”
“吾草，还是真事啊！”吕禾喜滋滋地抓起桌上的车钥匙，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其他几个人也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开起了玩笑。
“听说石厂长要兼我们市场部的头儿了吧，以后你们后勤科怕是再也不敢欺负我们了！”
“对对，再分啥东西，要紧着我们市场部先挑……”
……
黄科长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吕禾兴高采烈地签了字，就要带人去取车。
“等等，谁叫方离原啊？”黄科长开口问道。
方离原本来没参与刚才的热闹，正龟缩在角落里冷眼旁观，这年头还真是见风使舵来得快，石厂长还未到，桑塔纳就开过来了。
“我是，我是方离原。”方离原站起身应道，一脸礼貌的笑。
“行了，吕禾，你们去忙吧，我找小方说点儿事。”黄科长摆了摆手，吕禾他们便一窝蜂似的出了门。
“坐吧，小方。”黄科长指了指龙德林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说道。
“是这样，听群众反应，你宿舍的那张床位一直不住是吧？”黄科长问道。
每个新入职的毕业生都分配了单身宿舍，两人一间，虽然不大，但比大学宿舍要宽敞不少。方离原和谢春东分在了一个屋，方离原不住，谢春东就相当于一人一屋。谢春东的女朋友在群众大学读研究生，周末都会跑过来，做做饭，过二人世界。
“群众？哪个群众？”方离原笑着问道。
黄科长脸一板，有些不高兴，“小方，厂子的宿舍很紧张，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你占着资源不用，就是对其他同志的不公平。厂里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看能不能把那张床交回后勤科，由后勤科调配给需要的同志啊？”
新入职的学生每个人都有宿舍，没听说谁流浪街头啊！方离原暗自嘀咕，可是转念一想，马上就了然了，看来一定是有的群众看不惯谢春东享福了。
“这是哪个群众胡说八道的，我不住宿舍住哪儿去？”方离原没好气地嘟囔道。
“方离原！”黄科长的声音高了八度，“你不要以为组织上没调查过，你们家有很大的一个院子，就是把单身宿舍的同志都拉过去也住得下，住房条件这么好，还要占公家的便宜，你这是……这是损公肥私嘛！”
方离原心中更加了然，群众竟然还知道自己家的院子，爱操这份闲心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住在谢春东隔壁的徐方舟。
徐方舟固然可气，损公肥私的帽子却让方离原更加不爽。
“黄科长，单身宿舍是厂子分配给单身职工的，没说父母家里有房就不分配。至于我是长期住还是偶尔住，那也是我个人的事情，只要每月租金照交不误，厂子就无权把我的宿舍收回。”
“你……”黄科长脸涨得通红，“方离原同志，请注意和组织的谈话方式。”
方离原却是不急不躁，笑眯眯地看着黄科长，“科长，对不起，这事确实也不赖您，是有别有用心的群众在其中拨弄是非，要不这样，您把那位群众中请过来，我当面跟他理论一下，您就都明白了！”
黄科长猛地站起身，一拍桌子，“我不和你说了，你等着厂里处理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一阵喧哗，紧接着办公室的大门被从外边拉开，一位体态匀称气质雍容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了门口。
中年女人步态从容地进了房间，居中站定。身后面紧跟着又陆续钻进来好几个人，但都神情恭谨地跟在中年女人身后，不敢越雷池半步，
黄科长的脸瞬息万变，刚才还是横眉冷对，转眼就是喜笑颜开。
“石厂长，您这么早就亲临一线，真是……”
“黄科长，你一大早的在这里干什么？”石厂长摆了摆手，打断了黄科长已经到了嘴边的恭维话。
“后勤科应该做好市场一线的支撑保障工作，我经常都会过来了解一下市场部有没有需求和困难。今天也是这个事。”黄科长满脸堆笑地答道。
“是吗？”石厂长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睛落在了方离原身上，“市场部的人都哪儿去了？”
“按照黄科长的指示，同志们都去领新车去了。”方离原站得笔挺，干净利落地答道。
“领新车？领什么新车？”石厂长问道。
“石厂长，是这样……”黄科长往前跨了一步，接过来话头，“市场部的那辆通勤车实在是太破旧了，一直都琢磨着给他们换一辆，这几天正好倒腾出一台车，就给市场部送过来了。”
石厂长瞥了一眼黄科长，意味深长地说道：“黄科长，你这工作做得好，好就好在恰到好处！”
站在石厂长身后的几个人发出一阵窃笑，黄科长脸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方离原。
“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石厂长问道。
“我是应届毕业生，工作还不满一个月。”方离原答道。
“应届毕业生？”石厂长笑着走到方离原面前，“你是那个叫方离原的吧？”
人事部部长赶紧向前走了两步，“石厂长记忆力真是没得说，他就是方离原，不想去技术部，经过您特批，这才到了市场部。”
石厂长点了点头，说道：“我听龙德林说，军网二期的合同就是你用一瓶五粮液换回来的，是这样吗？”
屋中众人都齐齐看向了方离原，眼里既有惊诧又有疑惑。没想到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方一瓶”，竟然就是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方离原有些不好意思，对这个被吕禾四处传播的雅号，他实在是愧不敢当。要是没有神奇的醉敌，那种喝法，半瓶就得拉去医院洗胃。
“石厂长，您看我这样的，像是一口就喝下一瓶五粮液的主儿吗？”方离原苦笑道。
石厂长一脸玩味地看着方离原，“这个难不住我，找个机会，你跟着我去见几个客户，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不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