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今朝急匆匆赶到燕京找方离原也是因为老孟的事。
翌日中午，他们见了面。
让方离原有些不解的是，杜今朝的反应远没有当初面对李大产打金源算盘时那么的愤慨，甚至还有些颓唐。
“老孟这回决定退出，绝对不会是像他说的那么简单，这家伙鼻子灵着呢，准是又听到了什么风声。”杜今朝说道。
“老孟是不是也游说你把金源也一起卖掉？”方离原笑吟吟地问道。
杜今朝有些不自然，抻了抻身上皱巴巴的皮尔卡丹，“是说了，和你也说了吧，你怎么想？”
“老孟是不是说我肯动也会跟着退出？”
杜今朝一愣，说道：“是啊，他说你马上就毕业了，肯定看不上这个生意了……”
“您怎么看？”方离原问道。
“我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自己的亲弟弟上了大学都不愿意沾边，你前几年就是玩票，毕业了，也就该收场了吧……”杜今朝支吾着说道。
“我要是退出的话，杜哥，你也就不打算干下去了？”方离原问道。
杜今朝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迷离，“这行当挣钱是挣钱，就是因为挣钱，所以有点儿本事的都想往里挤。有人进，就必须有人出。当年和我一起干煤窑的，我数了数，现在恐怕就剩下我，还有半死不活的李大产了，其余的关的关卖的卖，都被挤出了这个行当。”
杜今朝顿了顿，似乎在回想这些年的风尘岁月，“我能走到今天，说实话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你，文邹邹的话我不会讲，但是，有一句话，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你。就是将来给别人打工，我也不会怪你。”
见杜今朝说得动容，方离原有些于心不忍，忙正色道：“杜哥，你放心，不管老孟怎么说，你相信我一句话，我是绝对不会退出金源的。”
出乎意料，杜今朝苦笑了一声说道：“小方，虽然我们是合作伙伴，但是我一直把你当成我亲弟弟一样看，你说的，我都信，也都听，可是这件事恐怕你也是无能为力了。”
方离原大为错愕，“杜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方，你在金源的那部分股份是不是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做主的？”杜今朝眼光灼灼地盯着方离原，说道。
方离原只觉得脑袋一阵空灵，灵魂似乎都出了窍。
“这是老孟说的？”方离原的声音有些发颤。
杜今朝无声地点了点头。
林哥，没错，就是林哥！方离原终于把整个故事的人物和情节都理顺了。
在当初金源矿业的股权设置中，方离原和杜今朝各占五成，在方离原的五成股份中，又有他替林喆代持的一半。
代持协议中明确，只要方离原和林喆有一方退出，另一方必须无条件同意，并且同步退出。
没想到当初为了体现自己与林喆同进同退的决心，如今却可能成了危害自身的霸王条款。
这份代持协议只有方离原和林喆两个人知晓，老孟能摆到桌面上和杜今朝谈，那一定是已经和林喆达成了某种协议。
老孟能和林喆讨价还价的只有一个东西，那就是秦省的顺红果业。
想到昨天自己无意中推荐林喆接收顺红时，老孟的诡异和不自然，方离原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见方离原脸色阴沉，半晌无言，杜今朝又叹了口气，“小方，老孟不仅自己退，还要逼着咱们也退，到底是何居心？难道真是像他说的是为了咱们好？”
方离原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杜哥，不知道你听没听说最近在龙城有人在推销一种债券，年回报高达百分之二十四。”
杜今朝被方离原不着边际的问题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着答道：“听说了，好像卖得不错，柳林也有煤老板买了，还动员我，我吃不准，这次也想问问你哩！”
“杜哥，债券的后台老板就是老孟。”方离原一字一顿地说道。
“啊？！”杜今朝眼睛瞪得老大，嘴嘎巴了半晌才说出话来，“他不是要打算去美国吗？怎么又弄起这个东西来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老孟不仅不会金盆洗手，而且会大干快上！”方离原说道。
杜今朝完全被搞糊涂了，伸出双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小方，你就别再打哑谜了，这到底是咋回事，你就说了吧，真是急死我了……”
“杜哥，你也给我交个实底，你到底打不打算退出金源？”方离原一脸凝重地问道。
“那还用问，好好的凭啥让给别人！”杜今朝虎着脸答道。
事已至此，方离原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相信杜今朝，也应该相信杜今朝。老孟和林喆都背叛了金源，只剩下杜今朝这么一个战友。
“那好，咱们晚上就回龙城，有什么话路上再说。我要马上办几件事，你就在宾馆等我，谁也不要见，特别是老孟，不要让他知道我们一起回了龙城。”
“好，我听你的。”杜今朝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见方离原一脸的肃然，也就只好点头称是。
辞别了杜今朝，方离原赶回了学校，先是找了王宁。
王宁的女朋友蔡芸是电机系的高材生，方离原让王宁帮忙，请蔡芸帮着了解一下国内低油耗发电机的研发生产情况，还把昨晚从小何那儿拿回来的产品介绍一并交给了王宁，一并请蔡芸帮着分析分析。
王宁自然要讨价还价，方离原便送出了一盒从意大利带回来的香水，一切立马搞定。
又找来了魏三儿和李海鸥，又从曲云山那里叫来了小何。
方离原交代魏三儿和李海鸥，让他们跟着小何去趟大兴，自己打算买点债券，但不知对方的底细，让他们去摸摸情况，最好能拍些照片，但一定不能让人家发现。
魏三儿善于搞些邪门歪道，李海鸥懂些机电技术，两个人又都精通摄影，搭配起来可算是天衣无缝。
小何听说方离原要买债券，自然是欣然前往。坐上赵川的面的，三个人杀奔了大兴。
忙完了一切，方离原又回了趟家。父亲正坐在院子里愁眉苦脸，一问才知道，今天去单位说了房子的事儿，三室一厅不假，但要交十五万购房款。
一打听位置，父亲说是在西城区的黄城根。方离原大喜过望，临近四中和黄城根小学，妥妥的学区房。二十几年之后，还是十五万，不过是每平米。
最后，达成协议，父亲去找钱厂长想办法弄母亲的调动证明，方离原赞助八万购房款。
父亲又开始询问钱的来路，方离原掏出了火车票，离开车还有四十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