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的两盒中华烟，张总的脸色迅速变换，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
虽然是稍纵即逝，曲云山的脸上也是明显现出了些许惊讶，他着实没想到方离原会如此狮子大开口。
其实，方离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刚才和杜今朝盘算了一下家底儿，刨去为洗煤和焦煤开采留下的必要资金之外，现在金源东拼西凑立马能拿出来的也就是这个数了。
能谈成固然是皆大欢喜，谈不成方离原也就别无遗憾了，尽人事了，余下就听天命吧。
“方老板，你这个诚意确实让我一时有些消化不了啊！”
张副总抓起面前的中华烟，恶狠狠地扯去封条，从里面抽出了一支。
小韩最是机灵，见张副总有些赌气，就笑着打岔道：“张总，两盒烟二百万，这一支烟可就是五万块啊！您抽了一支，莫非还要再让我们五万吗？”
像是被手里的烟烫了一样，张副总手一抖，烟掉在了地上。
“方老板，韩总啊，你们这个条件我实在是很难向上面汇报啊，人家刘厂长要九百万，我整一个二百万，那还不被人戳脊梁骨啊？！”张副总苦笑不得地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曲云山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了张总，又把打火机凑了过去，帮张总点燃了香烟。
“张总，现在被戳脊梁骨的可是刘厂长，他犯的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错误。他要九百万，目的就是要吓退有意要买服装厂的买主，等到政府没办法了，他再出面抄底。刚才方总说的这个价虽然算不得高，但是确实是个实在价。那些工人有多难缠想必您比我们还清楚，您在国企当了这么些年领导，肯定知道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才是第一位的……”曲云山循循善诱道。
“唉！曲总，你说道理是没错，刘秃子确实是打了埋伏，可也不会有七百万的差距吧？”张副总争辩道。
“张总，您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岂能是用金钱来衡量的？刘厂长就是太看重这些身外之物了，最后，还是做了大好局面的牺牲品。您想想，要是没人告，刘厂长能那么快就进去了吗？而且还一抓一个准……”
方离原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张副总，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不苟言笑的曲云山，做起思想工作来竟然是如此有板有眼，丝丝入扣。
“你是说是那些工人把刘厂长……”张副总犹疑着问道，确实，素以不事张扬为人油滑著称的刘厂长被一击中的，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是谁都不重要，关键是刘厂长想法太多了，欺上瞒下，最后才把自己折了进去，教训呐！”
曲云山越说越显得高深莫测，看来，在花都这个大舞台，还真是受益良多。
“我既不想欺上也不想瞒下，只是你们这个条件我如何向上面开口啊？！这么大个厂子二百万，领导还不把我给轰出来！”
见张总从刚听到二百万时的错愕中逐渐缓过神来，方离原笑着接过了话头。
“张总，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初步规划，明星服装厂以后还是继续从事服装加工。燕京外贸公司已经来看过了，答应会尽快转移一部分外贸订单过来。不出半年，厂子就会大有气色。一年之内，服装厂在税收和就业等方面，都会为地方做出贡献。我们有信心让明星服装厂成为一家真正的明星企业！”
张副总将手里的香烟按在了烟灰缸里，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方离原，“方总，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服装厂就在晋阳大厦背后，我要是说谎，能逃过张总的法眼吗？”
“要是这样的话，我对上面说起来倒是有些由头，不过，有些话我不能说得太满，否则会适得其反，毕竟服装厂现在是个敏感话题，谁见谁躲……”
“张总，有些话您要是不方便说，可以让别人替您说嘛，嘿嘿……”坐在张总对面的小韩嬉皮笑脸地说道。
张总先是一愣，转瞬，就笑着点指小韩道：“我上次就说贾三姑她们就是你鼓动来的，你还不承认，现在这是要不打自招吧？”
“这您可冤枉我了，我是下午过来找您，才看见贾三姑她们的，刚才也是灵机一动，不是说领导应该倾听基层群众的呼声吗？”小韩一本正经地辩解道。
方离原不想让张副总觉察到背后的算计，进而心生隔阂，就拦住小韩的话头说道：“张总，要是您觉得有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拜见一下领导，或许可以为您分担点压力。”
“嗯，这个主意不错，解铃还须系铃人嘛，你们才是主角，说话自然比我老张更有说服力！我撑死就算个牵线搭桥上传下达的角色嘛！”
虽然张总话说得爽快，但是，语气里明显有些含义在里面。
方离原和曲云山对视了一眼，曲云山微微点了点头。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曲云山在腰间和衣服口袋里摸索起来，“小韩，我的呼机好像落在车里了，你跟我去取一下。”
小韩早就注意到了方离原和曲云山之间的眼神交流，见曲云山叫自己一道去车里拿呼机，自然是心领神会。
诺大的包间里就剩下了方离原和张副总，方才还欢声笑语，此刻却变得落针可闻。
“张总，这件事不管最后办到何种地步，不管要拜到哪个衙门，您都是我们最应该感谢的人。”
方离原率先开了口，边说边拿起了桌上没开封的那盒中华烟，摆到了张副总的面前，“为了表达谢意，张总，夜总会的租金除了交给晋阳大厦的，外加一成，就当是每月给您买包茶叶吧。”
晋阳大厦夜总会年租金在十万上下，一成就是一万块，而且，还不是一次性，方离原说得很明确，租金按月交，一成也是按月给，属于细水长流。
“这个可是要不得的，方总，咱们哪说哪儿了，以后可不能再提了。”
张副总沉着脸，语气异常坚决。可是，手却没闲着，伸向了中华烟，轻轻撕开了封条。
点上烟，刚靠在椅背上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张副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坐直了身子，“方总，你接下来没安排吧？”
方离原笑着摇头，看来，一成租金很快就要发挥作用了。
“我们王局长这会儿也和几个朋友在大厦吃饭，要是结束得早，我看看能不能再约个下半场，找个地方再坐坐。”
“那再好不过了，有劳张总费心了。”
“我过去看看，打个招呼，一会儿就回来。”
张总是个急性子，说办就办，留下方离原，一个人端着酒杯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