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维宁捕捉到蓝荆安神情中一闪而逝的恐慌。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赶紧安抚她:“我对他下了狠手,不过是因为情非得已。我虽不算柔肠之人,但对你,绝不会起半点伤害的念头。”
蓝荆安还有些难以平静,但却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在为他忧心。她遂起了另一个话题:“这两日,天井关能够这般平静,也是因为你提前埋下的人吧?我要他们的名字。”
谢维宁一笑:“你野心倒是不小。你既要接手我的人,是不是要先接手我才好?”
蓝荆安知道他这是不愿交出名单的意思了。她沉吟一下,说:“若是我明日出现在天井关会如何?”
谢维宁此时却是顽皮了,眨着眼睛说:“你猜?”
蓝荆安眼角向上挑了挑,淡淡的说出自己的猜测:“到了那个时候,你的人也不可能再煽动他人闭了关门。他能做的,不过是当众放出流言,毁我信誉。而我信誉一破,天井关就算无虞,但我以后再想攻关破卡,可就不是靠劝降恫吓之类能拿下的了。一时的痛快,却会换来长久的麻烦,这算盘打的果然够响。”
谢维宁心中默叹:红颜知己,莫过于此。他哈哈一笑,没想到牵动伤口,让他的脸上顿时有些变形:“知我者,长安也。但若你出现在天井关城头的时候,只要有我在侧,保你听不到半点蝇蚊之声。”
蓝荆安摇摇头:“我不想再等。明日若是能下山,我便要进入天井关。”
谢维宁本想说:你这么着急,不过是想逃离我,不想让人发现与我的关系而已。但话到嘴边,却改成了:“长安许的心愿,我又怎会不答应呢?我可以把信物给你,只要你带在身上,你便依旧是那位所向披靡的司命神女。”
蓝荆安有些意外,但她确信他的信物可不是好拿的。她轻声问:“什么条件?”
谢维宁叹口气:“你我之间,不需要谈条件。只要你开口问我要,我什么都会给你。”
他这话太重,压得她抬不起头。她想了想,换种说法:“我拿了你的信物,要如何做才能保证以后都没有闲言碎语?”
她在“以后”那两个字上加重了一下,谢维宁自然懂她的意思。但他却没立刻回答,反而问她:“什么时辰了?”
蓝荆安起身去外室看了一眼,回到:“酉初三刻。”
谢维宁点点头:“估计他们的饭也快做好了。咱们先吃饭,吃完再说。”
蓝荆安了解他,自然不会再追着他立时要一个答案出来,反而亲自动手将案几挪到了他的床头。然后又去点灯,背对着谢维宁,蓝荆安说出自己的打算:“一会儿让木土服侍你用饭。”
谢维宁慵懒的看着她点灯的身影,温柔的笑意忍不住再次出现在唇边,开口逗弄她:“怎么?怕只顾看我,你来不及吃饭?”
灯影稍稍跳了一下,蓝荆安平静的声音传到谢维宁耳边:“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谢维宁心里冷哼一声,想和他划清界限?哪有那么容易。他故意开口激她:“徒劳无功糊弄人的玩意你也做?看来你还真是在意。”
蓝荆安还未答话,老杜和碧鸾已经端着碗盘进来了。菜色不多,但量都不小。老杜搓着手,讪讪的向蓝荆安道歉:“村野之地,没那么多碗盘,分不得案,只能屈就您了。”
蓝荆安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知道了。既是如此,你和碧鸾就一同在这里吃吧。”说着,她给了碧鸾一个眼色,碧鸾便转身再去拿碗筷了。
老杜则扭头去看谢维宁,谢维宁望着蓝荆安挑衅似的目光,对老杜点点头:“既是大司命吩咐,你照做便是。”
一顿饭吃的平静,蓝荆安也是饿坏了,不知不觉吃了许多。只那一盘子枣糕,除了谢维宁谁也没动。知晓蓝荆安饮食喜好的碧鸾和老杜都心知肚明,这是蓝荆安想给谢维宁补气血,所以才特意吩咐做的。
带着热气的枣糕化在嘴里,丝丝都是甜意,直荡进谢维宁的心里。他直白的将情意绵绵的目光落在闷头扒饭的蓝荆安身上,让碧鸾心里又是一声哀叹。
吃过了饭,老杜和碧鸾又将案几复了位置,收拾了东西去厨房,顺便把素梅叫过来给谢维宁换了次药。素梅留下给谢维宁的八珍汤和蓝荆安的润喉茶,然后便回去照顾冯参了。
屋子里又只剩了蓝荆安和谢维宁。蓝荆安饮着茶,看着谢维宁一脸嫌弃的喝着八珍汤,不知怎么,阴霾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别人或许不清楚,她可是知道他有多讨厌甘草的味道。她已经问过素梅,这味甘草不过是用来调和诸药的药使,分量没有那么严苛的要求。但她却没有提示素梅,任她在这八珍汤里加足了分量。
谢维宁正喝的气闷,猛然瞥见蓝荆安半低着头,略带笑意的狡诈样子。他一鼓作气,硬逼着自己几大口将汤药喝完,然后对蓝荆安招招手:“长安,你过来,帮我把我药碗放一下。”
蓝荆安本想等木土或是碧鸾回来,让他们去拿。但见谢维宁一脸坦荡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这样小心翼翼,似乎有些太过了,反而落了下乘。她遂放下茶杯,从案边起身,过去给他拿药碗。
谢维宁递碗的手高高抬着,蓝荆安伸手跟他拿碗,不妨谢维宁突然失手,药碗直坠了下去。蓝荆安眼疾手快赶忙俯身想去接,却突然一下子被谢维宁用一只手带到了怀里。她还没反应过来,谢维宁已经用另一只手接住药碗,迅速将碗底最后一点药汁顺着她的樱唇灌了进去。
蓝荆安惊讶的睁大眼睛,却见到谢维宁得意的笑容。她愤愤然的起身,一抹嘴唇,恶声恶气的质问他:“谢维宁,你这是做什么?”
谢维宁现在心情好多了,看着她如脱兔一般蹿回案边,笑着说:“也让你同甘共苦一回。这甘的滋味,我今日可已经享受过三回了。”
蓝荆安知道自己那点小故意被他发现了,脸上一红,斜了他一眼:“你自己伤没好,才要喝药,能怪得了我?”
谢维宁难得见到她眼波流转,似嗔似怨的神色,心里酥成一片。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明显。他悄悄的在枕头下面摸索了一阵,然后将一样东西扔给蓝荆安:“喏,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