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圈在家里养了三日病。
这三日,赵长安几乎天天来看着他喝药。
凌玄嫌药苦,缠着赵长安让他陪自己一起喝。
赵长安自然是乐意的不得了。
他一见到凌玄,心里都是甜的,哪里会嫌弃药苦。
除了赵长安,崔宁止也来相府找过凌玄,他自是知道凌玄应了他的事没有着落,一直心急如焚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家里如坐针毡了两日之后,第三日才鼓起勇气来相府,打算旁敲侧击问问凌玄。
谁知凌玄闭门不见,吩咐管家驾马车送崔宁止回去,赵长安见状,安抚凌玄睡下,然后悄悄溜到门口,给管家塞了一锭银子,让他先在一旁等候,自己拉着崔宁止找了一处没有人的地方。
崔宁止垂头丧气的跟赵长安打招呼,“赵尚书早。”
赵长安好笑的打量他,“崔公子怎的几日不见,苍老了这么多?见不到一点意气风发的模样?”
崔宁止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能意气风发吗?家父现在下了狱……”说到这里,崔宁止突然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就是这个案子的主审官,他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赵尚书,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相爷他也不见我,我……”
赵长安伸出手指嘘了一下,挑眉笑的妖孽,“崔公子先别忙着说这事,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崔宁止一个劲点头,“你说你说。”
赵长安道,“你喜欢凌玄,是不是?”
崔宁止没料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被他说的愣住了,好半天没有回应。
赵长安舔了舔嘴唇,蹲下来由下往上抬头打量崔宁止,道,“我很好奇,你到底有没有六寸。”
崔宁止后退两步,蹙眉,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相爷跟你说了这些?”
赵长安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借力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淡了起来,“他没说,我偷听到的。”
崔宁止抿唇,“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赵长安嗯了一声,反问道,“怎么?自己也觉得自己做的事见不得光?”
崔宁止微微哑然。
赵长安邪气的抹了抹嘴角,道,“你觉不觉得你很卑鄙?你明明知道你父亲那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而凌玄因为这件事,处境也岌岌可危,你竟然还让他帮你求情,你有没有点良心?”
崔宁止苦苦的咧了咧嘴角,“我没有良心?换做你处在我的处境,你会怎么办?我只是不想到头来一无所有而已。”
赵长安摇了摇头,笃定着语气道,“第一,我不可能沦为你,因为我做事从来光明磊落,第二,我也不会爱的那么下贱,娈宠?也亏你想的出来,怎么?得不到他的人就想得到他的身子?”
崔宁止道,“我只是太喜欢他了,你知道的,当年……”
赵长安制止住了他,“你那些破事我没心情听。”
崔宁止张了张嘴,生生将要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二人静默对立了片刻,崔宁止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硬塞到赵长安手里,道,“赵大人,我知道,我父亲这次恐难逃一死,我只求大人能在他最后的这段日子里,照顾照顾他,他喜欢喝点小酒,这些就当酒钱了。”
赵长安不接,只是皱眉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赵长安还能刻意为难你父亲是怎样?放心,我和他好歹也算同僚一场,我会给他买酒喝的。”
崔宁止只得收回了金元宝,苦笑着朝赵长安拱了拱手,“如此,便麻烦赵大人了。”
赵长安应了,朝马车方向瞥了一眼,道,“你回去吧,凌玄最近身子骨很差,见完你他又得多喝两贴药了,你也不忍心见他越病越重的,是不是?”
崔宁止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马车行驶之后,他还掀开帘子,一个劲的回头看,也不知道能看见什么。
——
待崔宁止的马车走远了之后,赵长安杵在府门口呆呆立了一会儿。
直到天渐渐擦了黑,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心道,凌玄该起床喝药了,这事可耽误不得。
他赶紧往凌玄的屋子跑去,推开门的时候,见凌玄还在酣睡,蒙着小脑袋,那小呼噜打的绵长而甜腻。
赵长安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他走到床边将被子掀起一个角,拿指尖沾了沾凌玄嘴角的口水。
凌玄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嘴边的东西,还咂了咂嘴。
赵长安眼睛眯了起来,指尖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让他心里痒的不得了。
这时,凌玄在半梦半醒间轻轻唤了一句,子钰。
两个字说的声音不大不小,赵长安却听的清清楚楚。
自打那日,赵长安发现了凌玄衣柜里珍藏的木盒以及苏玦的书法,他就察觉出了点端倪。
紧接着,他去后厨给凌玄准备吃的,回来的时候隔老远就看见凌玄和苏玦一起坐在屋檐上。
凌玄低着头,侧耳听着苏玦说话。
而苏玦则眸光沉沉的盯着凌玄的侧脸,脸上若隐若现的神情赵长安再熟悉不过了。
虽然被苏玦掩饰的很好,但赵长安知道,那是痴迷。
赵长安形容不了自己当时的心情。
就如同早上起了一个大早去赶集,起的很早很早,早过很多很多人,却还是没买到心爱的猪肋骨。
明明排队的人也不多,可不属于他的,终究到不了他的手里。
那日,赵长安蹲在门后缓了好久好久的神。
蹲到手脚麻了。
其实早在刚刚喜欢上凌玄的时候,他就知道凌玄压根不可能对他有同样的渴望。
可人就是这样,知道不可能,还是忍不住去幻想。
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恼凌玄亲手打碎了他自欺欺人的美梦,还是恼凌玄心里先有了别人。
——
赵长安咧开嘴角苦苦的笑了笑,轻轻推了推凌玄道,“凌玄,起来喝药了。”
凌玄不情不愿的睁开一只眼睛,声音因为睡久了有些哑,“什么时辰了?怎么刚喝完又喝?崔家那小子走了?他说什么了?”
赵长安在他床边坐了下来,“崔宁止走了,短期内不会烦你了,怎么?现在后悔了?当初答应人家的时候不是挺爽快的吗?”
凌玄舔了舔干涸的嘴角,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道,“我……我只是……看他可怜。”
赵长安突然凑近他,眸光闪烁的说,“其实凌玄你如果真的想找一个六寸的,眼前就有,何必惹来一个小麻烦。”
凌玄被他说的懵了,瞪大眼睛看他,不解其意。
赵长安低头自嘲的笑了笑,自顾自打圆场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来,我陪你喝药。”
凌玄不情不愿接过药碗,皱眉抿了一口。
赵长安见状,仰头一口将药干了,嘴里心里皆苦的不得了,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故作轻松的笑道,“你看,我都喝了,该你了。”
凌玄眉头拧的更紧了,他嘀咕,“怎么长安你都不怕苦的吗?”
赵长安抿唇笑了笑,看着凌玄道,“快喝,后厨有冰糖葫芦,你喝完我给你拿。”
“真的?”凌玄眼睛亮了起来,“几根?”
赵长安装模作样的数了数手指,“三根,不过你只能吃一根。”
凌玄眯了眯眼睛,讨价还价,“两根。”
赵长安道,“不行,只能吃一根。”
凌玄:“一根半。”
赵长安无奈的笑了笑,“好,那就一根半。”
凌玄拧紧了小眉头,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那模样简直如同受刑一般,视死如归的。
赵长安盯着他喝,一直到药碗见底。
凌玄将碗底朝上,向赵长安邀功,“喝完了,冰糖葫芦呢。”
赵长安揉了揉他的发丝,道,“我一会儿就去给你拿,不过凌玄,我有一件事提醒你,崔明海那个案子就要定案了,陛下一定会召你进宫单独问你话,到时候无论陛下问什么,你一口咬定与你无关就好,我会帮你善后,你放心。”
凌玄听的糊涂,却也点头道,“好,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