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婳缘》 四十八 妹妹

    月亮的光辉似乎可以透入土地之中，為隐藏其中的种子以及根茎引领出更强大的力量，获得更好的生命力。

    残月之后到新月之间，有一段完全看不見月亮的時刻。这是月亮女神在地府之中的徽象，帶有强大的黑暗之力。

    湖底下涌动着暗流，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它正在伺机窥探，以找到一个机会冲破封尘已久的牢笼。

    森素凝望着湖面，紧紧皱着眉心，面色沉重。

    水波潋滟，暗绿色的湖水像是披着不为人知的神秘面纱，是揉皱的绸缎，在柔软温润中暗藏杀机。

    翼火蛇划开水面，四处巡游，时时都在警戒中。

    忽然之间也不知为何他突然冲破水面，扇动羽翼，翱翔天际，发出奇异灵兽的呼啸。

    他的行动就是一个信号，在接下来的一刹那，地动山摇，山河地脉猛烈的一震，猎声荛屿执弓引箭，蓄势待发。

    森素抬头与荛屿交换着眼神，召玉琴已赫然在手，还不及一眨眼间，靡靡之音响彻云霄。

    水波共震，弹跳出激烈的水珠，恰似粒粒珍珠落玉盘，“叮咚”作响。

    岸上的尾火虎就在此时张开血盆大口，仰天长啸，周身遍布真力，似乎连整个世界都在为之震颤。

    荛屿也在同时射出了那一支诸神之箭，破空御行，摩擦出点点星火，十万分之一个刹那之间已没入湖底，消失不见。

    在那一刻，万事万物仿佛又回到了天地肇始的那一瞬间，原始的冲动和**亟待爆发。

    荛屿、森素、尾火虎和翼火蛇聚到了桥上，用绝望的眼神望着这岛中的湖，湖中的玉碑，在他们面前已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

    暗无天日，浊气郁结，已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混沌的万象正在把过往的每一分努力和坚持摧毁于无形之中。

    “我们恐怕已控制不住，这一次它已变得与以往截然不同，它已得到了破坏一切的灵魂力量，这力量已逐渐变得明显而强大。”

    森素只有无助的叹息，焦虑的情绪在四个最英勇的战士之间无情冰冷地蔓延。

    “可恶。”

    不知是来自于尾火虎还是翼火蛇的咒骂，体力透支，忍耐达到了最大的极限，只剩下一种疲惫的无奈，消磨他们最后的意志力。

    世界上有很多事就算不惜拼了命去避免，最终还是会无可阻挡的引向最坏的结局。

    命运如月亮般变化无常，时盈时亏，无论贵与贱，都由苦乐交织而成，最终都会将如冰雪般消融。

    “这传说本来就是真的。”

    姽婳呢喃，撕心裂肺的痛还能叫她说出一句话来已经很不容易。

    南池和疏词一边一个搀扶住她，姽婳任性的就是不想躺下来休息，一定想双脚站立着用意志力克服不断袭来的疼痛，她就是要看一看，若是凭借一个人的力量能否战胜得了命运的制裁。

    可是一个人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总也不相信的想要试探极限，挑战不可能，超越自我，即使最后你真的战胜了，又能得到些什么呢？

    你的意志力越加坚强，忍耐力达到了新的境界，顽强得刀枪不入，却也只不过是修炼了自我，难道还有除此以外更重要的意义吗？

    你把自己修炼得趋于完美，爱和呵护却离你越远，最后亦只不过把自己变得越来越孤独和寂寞，连爱人和被爱的资格都一并失去，不知道这是不是当初期盼的结局？

    疏词不忍地撇过脸去。

    姽婳又说：“我知道你非要说它是个传说，也只不过想安慰我，怕我太痛苦太难受，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我与那座玉碑恐怕有着不解之缘，那个灵魂若是魔鬼，那么我又是谁？”

    众人皆瞳孔微缩，露出惊惧之色，事情一定不会像姽婳说的那样，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外面黑色的苍穹，似有一道闪电刹那间一闪而过，还没反应过来，就又一片漆黑了。

    这闪电却带来了一个诡秘的人影，就站在门外的阴影里。这个人影本来就像光明之子，拥有着不带一丝阴影的灿烂个性，可是现在他的整个人却都在阴影里。

    “是谁？”

    疏词不禁轻轻地惊呼了一声，可是所有的声音似乎又都被阴鸷、森寒的气息吸走。

    突然在闪电又亮起的那一刻，带着地狱鬼气的声音响起：“你是他的妹妹，魔鬼的妹妹也是魔鬼，所以你是魔鬼。”

    话音刚落，一记猛雷轰燃响起，炸响劈裂在他们头顶，接近斗宫的方向，一束紫气银光冲破而出，呈破竹之势，忽然就将黑色的天幕一分为二。

    “啊！”

    不知为何，南池突然惊呼一声，没有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那个说话的人影已到了灯光下。

    看到这个人，这张脸，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充满了不敢置信。

    “百果，果然是你，可是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南池似乎也站不稳了，倒退着几乎就要倒下去。

    轰雷炸响的那一刻，紫气银光冲破而出的那一刻，姽婳也已从南池和疏词地手中滑落，终于还是撑不住了，膝盖一软，瘫倒在地。

    姽婳紧紧的握着拳头，汗如雨下，整个人都因痛苦而萎缩成一团。

    “姽婳，姽婳，你怎么了？快起来啊……”

    妩儿在一旁担心害怕着，只不过无论她怎么哭喊，都充满了无助，因为姽婳已经不可能再站得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百果会突然在这时候来到红颜洞，说出这样一句惊人的话来？

    天真无邪的笑容又回到了这个少年快乐又纯净的脸上，百果本就是个不愿看到别人痛苦的人，若别人在他面前痛苦，他就会想要用笑容化解她的痛苦，这原是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几日之前，姽婳本是想找神秘人问一问这个秘密的真相，她让南池去找百草，因为只有百草以天玄神将的身份才能请得动那个神秘人，现在显然已不用多说，姽婳想找的这个神秘人无疑就是郁玺。

    可是无奈百草醉生梦死，还怎么能管得了别的事？就算是姽婳叫他帮忙，他也无能为力，因为只要一听到姽婳的名字，百草就会狂躁发怒，就像一头疯了的狮子一样乱发脾气，连南池都被他无缘无故骂了好些难听的话。

    但无意中南池却听到百草口中呢喃着一些只言片语，关于“妹妹”、“魔鬼”和“孤尽”的一些支离破碎的话语，南池知道百草醉了，说的也许只不过是一些胡言乱语，因此并未当一回事，可是她怎么会想到这就是姽婳要打听的那个秘密呢？

    这个秘密百草是如何知道的，真的是郁玺告诉他的吗？

    郁玺心思缜密，一件事若不是已经考虑得十分周全他是不会做的。郁玺没有直接告诉百草，而是告诉了百果，他为什么这么做呢？因为他知道百草不会去告诉姽婳这个秘密的，哪怕姽婳喜欢的不是他，他也不会伤害姽婳。

    因此郁玺只能另择其人，他想到了与百草形影不离的百果，郁玺知道这个少年心思单纯，有什么话必定会说出来，何况是一个秘密。

    郁玺对百果说：“我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百果笑着满口答应：“好的，我一定不会说的。”

    郁玺很满意，百果甚至都没有问郁玺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个秘密。郁玺也知道，越是不让百果说的秘密，他越会忍不住要说出来。

    果不其然，郁玺刚走，他就第一个去找了百草，把这个秘密与他分享，结果闹得百草更加的一蹶不振和颓丧。

    百果也没有多想，他的脑子从来不适合想问题，因此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个秘密对某些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会影响到他们多深，所以他又来了红颜洞，准备将这个秘密告诉姽婳。

    这个秘密岂不是就是姽婳自己的秘密？那么姽婳本人一定是最想知道秘密的人，因此百果想也没想，听到姽婳正在这么问，就脱口而出说了出来。

    斗宫和小蓬莱的方向，紫气光束冲破而出，像是困兽的怒吼，威力无穷。

    它在做最后的挣扎，汲取天地之灵气，万物之精华，籍由另一个相生相息的灵魂力量，挣脱束缚，浴火重生。

    百果蹲下来看着姽婳，脸上依然带着微笑问：“姽婳，你怎么了？看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是身体不舒服吗？”

    姽婳抬起充满痛苦的眼睛盯着他，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百果的手臂，指甲嵌进肉里，仿佛百果的手臂已成了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虚弱无力地问百果：“你说我是魔鬼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