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门,荒漠之门,瘟疫之门,恐惧之门。
篷车不度,飞鸟不惊;啁啾声声依然响遍鸟尽弓藏之地。
乾鸟上仙是上观天象的神仙,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此时不知是观察或预测出了什么,忽然惊骇地朗声诵起了这么几句话来。
艮不痴手里永远执着一柄花扇,似是叹息了一声。
“厄运自存,非汝所能招之。”
这两位上仙原本都是德高望重的神仙,绝不会危言耸听,但今日在王母的寿宴上,他们一开口就仿佛是在告诉别人命运是有多么不详,在寿宴上说这样子的话,无论如何都是对玉帝和王母的大不敬之举。
王母已怒不可遏,谁被突然之间破坏了好心情都会相当生气的,何况是王母。
“乾鸟,你到底意指什么?是在说谁时乖命蹇?”
“王母娘娘请安心,此事和王母娘娘自然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只是今日来出席宴会的某位仙人却不好说了。”
“哪位仙人?”
“适才我们正说到哪?”
乾娘虽然没有明指是谁,可是众人的目光已不自觉地纷纷回到了刚才孤尽所指之人身上。
乾鸟为何要对姽婳针锋相对,他们素来无瓜葛,也并无仇恨,姽婳回忆了一遍,也不曾记得几时有得罪过这位上仙,因此她不能不困惑。
她困惑地望向乾鸟,又望向王母,最后和孤尽四目相对。
她虽自知身份低微,却并无自卑之感。她本就是这样子的,虽秉性存温,却内矜傲骨。无论在什么人面前,什么场合之下,都不能轻易影响到她,使她发生改变。
刚才确是就在孤尽指向她的时候,天忽然就变了,一层昏昏暗暗的薄暮笼罩下来,仿佛使整座天空失却了明艳的色彩。
“她?她不过是个不足挂齿的小仙,怎会撼动天宫之气象?”
刚才的话虽是乾鸟说的,可是还是无人能相信,他们互相议论,却又不时鄙夷地看向姽婳,仿佛一瞬间她已成了一个怪物,遭致满满的恶意。
只有一双眼睛依然还是清澈澄明的,眼底还带着丝丝焦灼忧虑之色,他已忘了刚才孤尽想让王母将姽婳指婚给他一事,大义凛然地挺身而出挡到了姽婳的面前,将所有的不怀好意挡在了外面。
众人瞧着他这个举动,似也像看着怪物一般。可是等到他们定睛一看,看清楚了此人是谁,又都有所收敛,不像刚才那般肆无忌惮了。
是以他不是别人,而是玉帝跟前的第一大将——天玄神将!
百草就是天玄神将,百草本和其他无数的蓬莱散仙一样,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
在天宫的一次动荡浩劫之中,百草立下汗马功劳,才被玉帝赏识,封他做了天玄神将。
但事情真的就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吗?事实上是也不是,早有传言在说百草的身世之谜,他很有可能与玉帝有着蛛丝马迹的联系,至于这种联系究竟是什么样的联系,也就很难说得清了。
就连传谣者都不敢传得过于明目张胆,这显然是个禁忌的话题。
虽没有人敢直言不讳,但有时越是隐晦的事情就越显而易见,也只不过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百草魁伟的身子往那里一站,就彻底把姽婳遮挡了起来,无人再看得见她,自然也就无人能再对她有任何的冒犯之举。
他对玉帝王母说:“玉帝,娘娘,我认为此事纯属空穴来风,根本就是无凭无据的捏造,也不知乾鸟上仙为何会这样揣测?”
乾鸟转过了身,面对百草,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一笑道:“本仙实属看不明白了,敢问天玄神将为何要护着她?”
百草竟然不屑于看乾鸟上仙一眼,只是盯着前方道:“乾鸟上仙所言有失公允,我只是看不惯而已。”
“哈哈哈。”乾鸟看起来倒是悠游自在乐得很,竟仰面大笑起来,“我只是将我适才观测到的天象如实一说,怎的就有失公允了呢?”
“那么你为何要指向一个无辜的仙子呢?你不指向别的仙人,这里的任何一名仙人都要比这名手无缚鸡之力的花仙子有份量得多,要说改变天象这样的事,怎么也轮不到她,难道这不是很匪夷所思吗?”
乾鸟郑重其色道:“有道理,确实很有道理,果然不愧是天玄神将,一眼就看透了本质。但本仙适才的话并没有说完,本仙还有些话要说,却没想到天玄神将居然这么心切地想要护佑这名花仙子,这样子的行为也不由得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难道这名花仙子不但是北斗宫的孤尽看上的,也被天玄神将看上了吗?”
众仙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们实在已看不明白这出戏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也太不敢相信了。
这名花仙子难道真的同时被孤尽和天玄神将看中了吗?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有如此之大的魅力,不但让孤尽连巽风舞娘都不看一眼而要与她成婚,还让天玄神将不顾一切的守护于她?
孤尽和百草咬牙切齿,却不能耐乾鸟如何,只能任其言语相激,捏紧了拳头,无言以对。
他们都没想到对方都无话可说,孤尽盼望着百草立刻否认,自证清明;百草何尝也不盼望着孤尽解释一下刚才想让王母指婚一事纯属误会。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说什么,难道都已默认了自己的行为就是事实吗?
“好了好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们何必如此较真呢?”乾鸟可真是欠揍,这种话能随便说吗?他可知道有时候有些话随口一说会出大事的?
众仙总算是把刚才提起的那口气吐了出来,乾鸟继续说道:“本仙要解释一下,以免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刚才气象一变,本仙看到了一个劫数。”
王母道:“快快说来,究竟是什么劫数?”
“天象异变是在孤尽指向这名花仙子时产生的。”
姽婳已从百草的身后走向前来,退居孤尽之后几步,颔首立着。
“此劫也就与北斗宫宫主指婚有关。”
乾娘的话未说完,嫦娥却是立刻惊呼道:“你是说不能将这名花仙子指婚给孤……北斗宫宫主?”
她的话未说完,也不知为何好似松了一口气的笑意已经隐藏不住了,难道她也对孤尽……
“正是如此,北斗宫宫主不能与这名花仙子成婚,若是硬要结合在一起,必将招致生死劫数,更甚者也许会引发天灾**。”
现在就连玉帝和王母都不淡定了,他们面上虽然只是微微震惊,背地里必定已经大惊失色。
且不说什么生死劫,那毕竟只是个别人的命运,可是这天灾**难道不是太严重了吗?
“乾鸟,你所说句句属实?”
“本仙从来不会危言耸听,至于这一点玉帝和王母娘娘自是了解本仙为人的。”
“你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再说一遍。”
“命运之门,荒漠之门,瘟疫之门,恐惧之门。篷车不度,飞鸟不惊;啁啾声声依然响遍鸟尽弓藏之地。”
玉帝王母脸上已是一片肃穆之色,众仙也已露出惊骇之色,朝圣楼前突然变得不同寻常的静寂,竟流淌着一丝丝不安和诡秘的气息。
寿宴在天鼓敲响时热热闹闹地开场,亦在天鼓声中落幕,只不过是黯然地落幕,不欢而散。
照理说王母理应惩戒引发这一不愉快插曲的罪魁祸首,可是她竟一个字都未对孤尽说,只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身旁的嫦娥,便在嫦娥的陪伴搀扶下转身离去。
人影一个接着一个的散退了下去,只有万千名花和绣草是寿宴最后残留的遗影。
当夜幕降临之时,就连它们也枯败疏落了。
星辰却依旧璀璨,在今夜的星空下,也不知有多少人会难以成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