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自我折磨着,甚至连迎面向她走来的百草也没有发现。
百草也是失魂落魄的样子,经过姽婳身旁时低低地唤了一声姽婳的名字,可是姽婳却依然低着头,像个鬼魂一样慢慢地走了过去。
第二日,谁也不会想到百草还会来,而且是容光焕发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好似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没有人能想像得出百草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不但一身蓝色云翔符蝇纹劲装,神采飘逸,威武不凡,还满面春风,兴高采烈。
只见他径直走到了姽婳面前,微笑着说:“姽婳,你是否已准备好,若是准备好了,我们便出发吧。”
还有一个人,每次都不出意外会晚到一步,今天这样的日子也不会例外。这个人自然就是百果,远远的就已见到他一边飞奔着过来一边大喊:“还有我,别把我给忘了啊。”
人还未到跟前,花仙子们就已笑了出来,因为百果的样子实在是太滑稽了,他不但衣衫不整,而且头上还是顶着那朵小黄花。百草的头顶已没有了小黄花了,显然南池已经解除了施加于百草的法术,可是百果……
“这一大早的,你们可知我容易吗?竟然还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的。”
百草笑着道:“你什么时候说过要跟我们同去的?既然没说,我们自然也就把你排除在外了。”
“你你你,难道你一点都不顾及往日的交情了吗?我虽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我当然会和你们同去,要不然我还和谁同去?”
“胡言乱语,且不说这与交情根本就毫无关系,我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怎么会知道你有这样的打算?”
“你这人为何总这么较真,真是无趣得很,我怎么会交上你这种朋友?”百果摇头叹息,转而又面对姽婳,“你可知道,他这种人昨日还发神经把我打了一顿?他……”
他还未说完,就又被百草一拳捶在胸上,差点没把隔夜饭给他捶了出来,他的话也都无法说顺溜了。
“你又打我干什么?没想到,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百草,看你斯斯文文的,发起疯来就……就好像疯狗乱咬人。”
百草却已在踢着赶他走了:“还不快走?再不走可就要误了时辰了。”
漆黑的眼眸默默地凝视南池,南池却依然像往常一样微微笑着。
“该走了。”
娴静似骄花照水的疏词也赶上前来说:“是啊,该走了。”
但疏词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笑容,仿佛要比姽婳还要心事重重。
姽婳确实很少会笑,脸上也很少会有什么表情,说话时也不瘟不火,她说:“好,我这就走。”
可是刚刚缓缓地转身,却又回头看了看南池。
南池的眼中却没有一丝她想象之中的不高兴,她那天对南池突然说了那样子的话,难道也只有她在深深自责吗?
“有什么话等你回来再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姽婳只觉得自己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还要南池反过来宽慰她。
路旁水车上的齿轮不知为何突然发出“吱呀吱呀”的摩擦声,每当水车发出这种声音的时候,就预示着红颜洞的风雨欲来。
红颜洞虽基本上每日都晴空万里,但百花也需要雨水滋润方能生生不息。此时天边的积雨云翻滚着骤然聚集,一丝凉凉的风凌乱了仙子们的撒花烟罗衫,也似搅动了某种隐隐的不安。
“等我回来。”
姽婳临走时说,可是谁也不会想到这句话竟会无法兑现。
因为除了疏词以外她们显然都已忘了一件事。
“我们自然会等着你回来,可是你会回来吗?”疏词的声音是那么的沉重而忧虑。
众仙子都转头去看疏词,每个人的脸上有茫然有惊疑。
南池问:“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姽婳不会回来?”
“可还曾记得那个新月之夜的预言?”
“王母的寿宴?有什么事真的会在王母的寿宴上发生吗?”
不等疏词回答,南池就想去叫回姽婳,可是疏词却说:“没用的,谁也不能阻止这样子的命运。”
“为何不能阻止,既然我们已知道这件事会在王母的寿宴上发生,那么只要不让姽婳去,就能避免不是吗?”
“可是姽婳早已踏上了那条路,凭借我们又怎么还能唤得回来?”
“这究竟是何意?”
齿轮的“吱呀”声掩盖了南池的声音,乌云蔽日,狂风席卷,暴雨突至,横扫花海,摧残生命。
仙子们四散奔逃,寻找掩体庇护。水柱从瓦缝屋檐上冲刷下来,声势如洪,淹没了整个世界。
那些花儿是否会有事?水车上的齿轮在暴雨中一环扣一环旋转得更快,旋转不息。
大自然的生物却也变得更加生机活现,它们在暴风雨中挣扎、抵抗,会逐渐长成顽强的模样。
众仙子都已聚集在了镜花殿中,诺大的殿堂中不时有窸窣鬼祟之声,究竟是何事值得大家议论不止呢?
临行前,姽婳亦交代,她不在红颜洞,若有什么事找南池或疏词商议皆可。
此时,南池和疏词面面相觑,正立于众仙子之前。一名仙子终于站了出来,说:“所有花仙子都已在这里,可是谁也没有见到妩儿,不知道你们可知道她在哪儿?”
妩儿今日非但没有露过面,而且直到刚才,似乎所有人都已忘了她。不提起来还好,这么样一提醒,南池差点惊跳起来。
“糟了,我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什么事?”疏词问。
这件事自然就是关于华盛牌的那件事,妩儿的华盛牌还在南池手里,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姽婳的华盛牌也依然还在妩儿手里,而姽婳则是拿着南池的华盛牌去参加寿宴的。
本来事情不是照着这样发展的,本来南池早已制定好了一个小小的计策,可是一切的事情都毁在了“忘了”两个字上。
南池只有懊恼,捶打自己这脑袋,这几日竟不知道糊里糊涂地在想些什么。
把这事情来龙去脉一说,南池最后才道明实情:“我本想今日之前让妩儿把姽婳的华盛牌还给姽婳,妩儿自以为谁也不知道她干了这等子事情,必定是盼望着蒙混过关直等到今日好用姽婳的华盛牌去寿宴,想必她一大早的早已先去了。”
“可是你为何不当时就叫她交出来呢?”疏词虽这么问,却自己转念一想已想通了什么,道,“你是不想这几日妩儿再不消停,一直吵着让姽婳带她去?”
南池点头道:“嗯,没错,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只怪我自作聪明。”
疏词叹了口气摇摇头,她现在已全部明白了。
“这也不能怪你,这几日突然发生了这许多事,换了谁都会顾不过来的。”
她又想了一想说:“这也不打紧,反正有姽婳在,妩儿也不一定真的会闯出什么祸来。”
南池听了,差点就豁然开朗了,可是忽然又想到别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可是如果她很早就去了,现在是不是已经大闹了天宫啊?”
“哈哈哈,你也把妩儿想得太可怕了,平日她虽无法无天惯了的,可到了那样的场合,必定会有所收敛的,别把事情想得太过严重了。”
但南池已经几乎无法充分理智下来,满脑子充斥着妩儿到天庭捅了个大窟窿后受到天庭责罚的画面,若是那样子,她该怎么办?
“南池,你太过紧张了,应该去好好歇息歇息了。”
疏词柔缓镇静的语调是那样子的抚慰人心,南池也终于让自己慢慢的冷静下来。
“我不但担心妩儿,更担心姽婳,你为何不告诉我们姽婳究竟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殿中一时很安静,安静得只听见外面“哗哗”的雨声。
疏词缓缓地踱开了几步,沉吟着思索着,所有人都在等待值得信赖的疏词说些什么。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疏词从来不会失去冷静,她总要比任何人考虑问题考虑得更加仔细更加深入。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现在才知道是什么让姽婳突然变了,是他,但他带给姽婳的究竟是福还是祸?”
暴雨如注,齿轮却在暴风雨中转得飞快。
也许人的命运也是如此,能使一个人的命运飞快旋转起来的本就不是阳光而是风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