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我现在是什么感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活生生的人站在那里,除了衣服不像,我们像是照镜子,但是分不清谁是镜子中的人,谁是镜子外的人——也就是说,我们分不清谁是现实,谁是倒影。
大厅陷入到一种诡异的沉默中。不知道有谁轻轻地抽了口气,我回过神来,对面那个女孩也眨了眨眼睛——也是一脸的震惊。莫雅楠女士站在那中间,左右看了看,脸上出现一种很茫然的表情。
“楚楚,”她小声说:“你有亲戚吗?很近的那种。”
我摇摇头。看着姑娘的身上珠光宝气,我若是有这么有钱的亲戚,也不至于
“哎呀,这姑娘长得和我的女儿竟然这么相似!双胞胎似的!”
我们回过头,是那位老先生的“贵客”。他看见人群聚集便凑了过来,他一边说一边又仔细看了看我,脸上浮现出惊讶和欣喜来。
“我还从来没有碰见过和我家如歌一样长相的姑娘!”他转头看着老先生:“您看看,是不是很神奇?缘分啊!”
说着他又仔细看了看我,感叹道:“姑娘,你和我家女儿,真的像一个模子出来的!你父亲不知和我长的像不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晏其桢先生忽然咳嗽了一声,他说:“世上之人面貌相似倒也不稀奇,皮相这个东西,不在意了也不过一副皮囊,即便一模一样,也不足为奇——不如先坐下来吧,车马劳动,也累了吧?老李,请贵客上坐吧。”
那位先生意识到自己失态,连连称是,说自己也俗了。身为一个唯物论者,刚刚也如此失态,不过是看我们面貌相似,没想到还有个如自己的女儿这般美貌的姑娘,心里激动,让大家见笑。我惊讶于这位老先生有着和他外表不相符的唠叨,虽然穿著打扮很西洋化,说出的话倒有些像个老学究。眼见的他和晏老先生相互恭维这往餐桌走,其他人也就散了去。我听着他们两一个称赞对方“老当益壮”,一个说“哪里哪里”,接着称赞对方“精神抖擞,堪比年青人”,我忍不住哑然失笑。
老先生原来也是懂这些中国的交往礼仪,还说的挺溜。
今天的餐桌布置换了中式的,没有了昏暗的烛台,也没有繁复的桌布,四方四正的八仙桌,檀木质地,散发着独特的古色古香味道。我本以为这老先生只吃的了西餐,此时一看,他倒也欣赏的来这中式的东西。
“好久没有这么敞亮的吃个饭了,”莫雅楠女士低声说:“前段时间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像吸血鬼一样,见不得光。”
我点头表示赞同。莫雅楠女士拉了我的手,用眼神指着对面的那个姑娘,示意我看看。我偷摸的看过去,却发现她也在看我,我们两都有点尴尬,只好相视笑一笑。莫雅楠女士压低声音说:“这老先生给阿秋的礼物是这个?一个你的翻版?”
我摇摇头。应该没有这么简单,看老先生的样子,他必然是知道有这么一位同我面貌相似的女子存在的,但是看他和这姑娘的父亲两个并不熟络,我也拿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先生和那先生总算是寒暄完毕,两个人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互相致意。老先生的目光落在晏静秋的身上,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对面,发现晏静秋脸色有些发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虽然没有表情,但是我莫名觉得他的眼神很悲伤。
还没等我问他怎么了,就听见老先生慢慢的说:“ivan,你旁边的那位,就是许家的千金,许如歌小姐。但是,我猜你已经和她见过面了,是不是?”
我一愣,就听见老先生慢悠悠的说:“虽然算不上惊喜——但我替你找到你想找的人,这算不算礼物?”
想找的人?
他旁边的那个姑娘微微的笑了。她抬眼看着我,明眸皓齿,加上妆容素雅,服饰也是极贴合她的旗袍——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我的这张脸,笑起来是这般模样,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这副模样,也可以这么优雅。
“你好,”她说:“我是许如歌。”
“楚暮。”我勉强一笑。
“嗯,我知道呢,”她微微一笑,说:“怪不得阿秋会认错,你长的同我真是一模一样呢。”
我明白了。
我刚刚没有看错。晏静秋的眼神,他早就知道了。
我忽然浑身发冷——若他是知道的,为什么要和我拍照,为什么说他忘不了……
我抬眼看着他,他沉默,但是眼神晦暗不明。
“皮相这个东西,我老公说了,不在意了也就一副皮囊而已,”莫雅楠女士说,她在桌子下握住我的手,说:“可能不熟悉的人看到你们,会觉得有几分相似,可是在我看来,楚楚是独一无二的。”
许如歌神色一动,但很快掩饰住了那份不悦。她抬起脸,绽开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阿姨,您好,”她说:“我是如歌,阿秋还没有跟您提起我吧?也是,我们俩前几日才相认的,他还没来得及说。本来要好好拜访的,结果爷爷他——”她抬眼看了老先生一眼,害羞的说:“他说要给大家一个惊喜,我只好没有上门来,有失礼的地方,您一定要包涵我。听爷爷说,您也是很通情达理的人——”
莫雅楠女士冷笑了一声,她只要做出一副冷漠的模样,那还是很有范的。她说:“老先生说我什么?通情达理?那我还真挺怀疑的。”
许如歌没想到会被如此抢白,脸色一红,眼圈也红了,楚楚可怜的一副样子——我记忆中我从来不会做那副模样,这么一看,原来这张脸做这个表情,倒也真的是我见犹怜,梨花带雨。
莫雅楠女士冷哼了一声,场面有些尴尬。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她看我一眼,甜甜的笑了起来。
“楚楚,”她说:“我说过的话你记不记得?”
“……您说的挺多的,哪一句?”
莫雅楠女士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嘟起嘴:“我说我很喜欢你,只认你做儿媳妇,你忘啦?我虽然是个普通人,但向来也不是随人摆弄的,你知道的。”她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对着晏其桢先生说:“你说对不对,老公?”
晏其桢先生微微一笑,他总是最宠着自己老婆的。
他说:“嗯,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