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晏静秋站在卧室里面面相觑。气氛很凝重,也很尴尬。
半个小时以前,晏氏夫妇以“小两口没有隔夜仇”“分开睡没有好处”为由坚持让我们住在一起,当我好不容易想到一条反驳的话时,晏其桢先生一句“你不是很满意吗?证明给我看”干净利落的结束了这次谈话,然后将我们赶进晏静秋的卧室。
晏静秋的卧室我从来没有进来过,而且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进来。
这是一间很大的,以黑白色调为主的房子,没有过多的装饰,所以显得格外空旷。所有的家具都很大,沙发,床,衣柜,甚至窗帘都宽大的像一面帆。灰色的地毯铺满了整个房子,在浅色灯光下像落满了雪,踩上去软软的。茶几上有一大捧小雏菊,这算是这个房子唯一有色彩的东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雏菊香气,我脑子飞速运转,如果等他们都睡了再溜回去,也是可以的。但问题是现在才八点多,我至少需要在这里呆三个小时以上,还得提防门口查房的李叔,我试了试门锁,果然是被反锁了。我扭了扭门,感觉这个锁锁的非常坚定,根本没有给我从里面打开的机会。我看了一眼晏静秋,他估计也没想到他父母如此绝情,这个平时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也显出一丝无措起来。
我们在门口沉默着。我的身后是卫生间,磨砂玻璃倒映出我们俩模模糊糊的影子。晏静秋的脸隐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我只看得到他露出的白皙的脖颈和平直的锁骨。他还没有换睡衣,衬衣的领口开了一半,我盯着那扣子发呆。
“阿暮,”他打破沉默,说:“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吧,”停了一下,他略微有点犹豫的说:“你要喝茶吗?”
这里还有茶水间?
算了,就当做客吧。我点点头,趟着地毯往沙发走去——真的是趟,这个地毯毛很长,踩进去都能没脚面。我坐在沙发的边角上,想着接下来三小时怎么办,或者说,如何和他正常的相处。
这其实很难。虽然我们做了这么多天的戏,但都在莫雅楠女士的面前秀一秀,并没有私下里相处过。我知道我不像以前那样无法接收他的存在,但真正做到心无旁骛的同他交流还是很难。他似乎也知道我的纠结,看我坐下以后就去泡茶——他坐在我的对面,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套茶具来,我看他颇为娴熟的摆弄着透明的茶杯,手间发出轻轻的乒乒乓乓的瓷器玻璃敲击声。他低着头,他的睫毛真是长的惊人,像流苏一样盖在眼睑上,雏菊就在他脸边,他的肤色和花瓣一样白。唔,灯下看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薰衣草茶。我看着那杯微微泛着紫色,香气袅袅的花茶,有些惊讶。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花的人,而且这个薰衣草……我端起来闻了闻,是很新鲜的薰衣草,他是从哪?不重要了,这些并不是我需要关心的重点。
“阿暮,”他坐在我对面,声音很平淡。
“嗯。”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杯子,又看了看我的脸,很认真的说:“你要多喝点。我这里没有精油,你喝点这个,容易睡着。”
容易睡着?!
我警惕的看着他,他先是一愣,然后微微的笑了。
“我睡沙发,”他说:“你不要害怕。”
我倒是没什么害怕的,无论怎么样,他都是个正人君子。这一点毋庸置疑,我看了看宽阔的沙发,又看了看那张巨大的,像蹦床一样的床铺,怎么说呢,沙发似乎更加让我有安全感。
“不了,”我说:“我睡沙发。毕竟这是你的房子。”
他灰色的眼睛闪了闪,那颜色在灯底下更加像团雾。
“阿暮。”他说。
电话声忽然响起来,我们都吓了一跳。
“是妈妈。”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有些无奈的说:“你接吧,她肯定找你。”
我想了想,按了免提。
“楚楚!”莫雅楠女士的声音还是很甜美,她叫我名字的时候很温柔,但我今天听出一丝不怀好意来。
“嗯,莫雅楠女士。”
“你还没换睡衣嘛,”她乐呵呵的说:“阿秋那边没有你的衣服吗?”
“对,”我叹了口气:“在你把我关进来之前,你就应该想到这个问题。”
“不要担心啦,”她说:“床头柜有我给你准备好的衣服呦,特别适合你!你换上以后给阿秋看看,他不扑倒你算我输!”
什么东西?
晏静秋咳嗽起来,我感觉我的脸有些发烧,我看了他一眼,他站起来往床边走去。
“阿秋?”
这时,电话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低沉磁性,是晏其桢先生。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你能听见,”他说:“去床头柜打开看看,送你老婆的东西是你妈妈这次专门让我带过来的。”
“你别——”我还没来得及阻止,晏静秋已经拉开了柜子,我绝望的闭上了眼。
神一样的公公和婆婆。这个点他们不能和谐的做些自己喜欢的,有益身心的事情吗?
“楚暮?”晏其笙先生慢悠悠的说:“如果你对我儿子有信心的话,那他和我的审美差不多,他应该也喜欢这一款。”
“楚楚去看看,”莫雅楠女士插进来:“快点呦,一定要穿哦。”
晏静秋走回来,他什么也没动,只是用眼神示意我自己去看。
我站起来。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也不会穿,看一眼也不会少块肉。
这是一件浅蓝色的睡衣,没有蕾丝,没有蝴蝶结。我舒了口气,比我想像中正常很多,我甚至微微笑起来。
“啊,看到了,”我一边说一边把它捞出来,质地很柔滑,我接着说:“挺好看的呀,我——”
这件衣服完全展开了,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透明的。完全,透明的。
我用两只手捏着它的肩带,对着灯比划了一下。是的,我没有看错,它真的是透明的,那蓝色简直像一缕光,还是微光。
原来莫雅楠女士除了蕾丝,蝴蝶结,还喜欢什么都没有的材质。
“妈妈,”我听见我干涩的声音说:“这是什么?皇帝的新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