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错了什么吗?”
燕琳不忿地仰着头说道:“大哥不信我,难道连这么多叔伯的话,都不信了吗?”
燕琅不跟她多说,只抽出腰刀,一刀剁在条案上:“都闭嘴!我会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宋义兴却步步紧逼:“求大当家手刃妖女,为兄弟们做主!”
“为兄弟们做主!”
数十人齐声相应。
燕琳在一边看着,笑了起来,无论如何,她都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以前是,今后,依然会是这样。
她还想要说些什么,只见对面的宋义兴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撇了撇嘴,才不情不愿地一甩手走了出去。
她捏着鼻子走出阴暗的地牢,来到一处隐秘之地站定,不一会儿,神色匆匆的宋义兴也赶了过来。
“我可警告你,关键时候,别给我生事!”
一过来,他便露出恶狠狠的表情,警告她。
燕琳冷笑:“生事?我生什么事了?你叫我好好看着大哥,难道我没看住?若不是我,大哥会信那个蠢货的话过来地牢?”
“行了,记你一功。不过你可给我记住了,这件事若出了什么岔子,大家可是一根藤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
燕琳呸了一声:“就你这点老鼠胆子,还给姑奶奶放狠话?不过处理一个贱人,能出什么岔子!”
“行了,你回去吧,把门窗拴得紧紧的。事情没办完之前,别出来。”
“就知道叫我回去,你不会有什么事想瞒着我吧?”
宋义兴心里咯噔一下,眼底浮现出隐约杀意,他笑着说:“胡说什么呢?”
不等他回答,燕琳拍拍手:“我不管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心思,你把那个贱人藏起来当小老婆也好,卖进窑子里也好,别叫她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连夜将账本整理出大概,宇文宣虽有些疲惫,精神却好。
她揉揉眉心,正要开门出去透透风,刚刚踏出屋门,突然,没来由地,怔在哪里。
“怎么了,娘子可是又头痛?”春迟为她披上薄薄的斗篷,关切地问道。
“不,不对,”她一把攥住春迟的手,脸色苍白起来:“快去将陆渊喊来。”
“好,奴婢这就去。”
春迟立刻紧张起来。
宇文宣心脏剧烈跳动,她看见了,燕琳的院门上,悬挂着一段绳结,那样独特的样式,只一眼,她就认了出来。
那是燕琳跟二当家私下往来的暗号,上次她看到这段绳结之后,不到三个时辰,广陵寨被人血洗,整间寨子付之一炬。
燕琅已经在山下站了一个时辰,他后面,是数十个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
“杨先生那里,一个字都不许透出去。违者,就地处置。”
他对宇文宣,有惊艳,有欣赏,亦有将他胸腔撞得生疼的心动。
可他不能,不能让底下的兄弟们寒心,他背负血海深仇,又有什么资格心动?
是不是奸细如今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寨中许多兄弟们都信了。
那她,就是朝廷派来的奸细。
就当,是场梦吧。
为了报仇,他连自己,都可以顷刻间舍弃。
宇文宣看着站在堂前的两个灰衣人:“除去押运粮草还有潜藏在京里的,如今寨中还剩多少人。”
“二十左右。”
“二十个……”
宇文宣恍然,她如今能不能靠这几十人,力挽狂澜呢?
局势却不容她多想,她定下心神,目光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现在,有件事要你们去做。”
听得她一番安排,本来面无表情的灰衣人却显出了为难之意:“属下虽已跟随主人,但绝不会做出任何妨害杨先生之事。”
宇文宣冷笑一声,将手中令牌狠狠掷在桌上:“想对旧主表忠心,我不管你们。但凡还唤我这声主人,就要按我说的去做。还有,”她站了起来,以一种睥睨的姿态看着这些人:“若你们想他好好活着,就马上去做。不然,从哪里来给我滚回哪里去,顺便,等着给这一寨子的人收尸吧!”
“属下不敢!”
灰衣人脸上竟滚落下豆大的汗珠。
宇文宣摆摆手:“我知道你们不认我,我也不会强求。好自为之吧。”
灰衣人咬咬牙,跪下:“主人有命,属下莫敢不从!”
见两个灰衣人隐去了行迹,宇文宣深吸一口气,带着几个侍女走出屋外,恰与带人上山的燕琅撞个正着。
“燕大哥。”
宇文宣主动上前,温声唤道。她面容平静,并未露出任何端倪,如今在这个地方,她谁都不相信。
燕琅还未出声,他身后两个人已经按捺不住,跳了出来:“你这官府的走狗,害我兄弟,还不赶紧跪下磕头认错!”
宇文宣只淡淡扫过这二人,看向燕琅:“燕大哥,这是何意?”
燕琅沉声道:“寨中抓出两个奸细,私通朝廷,正是宇文姑娘带上山的人。”
宇文宣挑眉:“可有切实证据?大当家,我并未掩饰过我的身份,也从来没有,违背过我的来意。”
“你们看啊。她承认了!果真是,大家上啊,把这妖女拿下,扒了衣裳,开膛破肚,献给山神爷去!”
“献给山神爷!献给山神爷!”
一呼群应,而燕琅,只是默不作声,像一尊雕塑。
宇文宣笑道:“看来,大当家已经有了决断。对吗?燕大哥。”
听得这声,燕琅握紧了刀柄,手掌被勒出道道血痕。
“……抱歉。”
许久,他才开口,声若蚊蚋。
“除了抱歉,你,可还有别的要说?”
燕琅只觉心口发堵。
连他自己都未发觉,他在面对宇文宣的时候,多数时间都在理亏,在愧疚,在挣扎,在心有不安,仿佛,在许多似曾相识的时间,他都这样亏欠于她。
可最终,他都选择了跟她背道而驰。
这次,也不例外。
春迟急匆匆地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向前山走去,山路崎岖陡峭,攀过一段湿滑陡深的台阶后,她不得不停下下,扶着一颗小树,深深喘上一口气。
她低头拭汗,一双水红色绣鞋不紧不慢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春迟一惊,抬起头来,一只指甲修的尖尖的手裹挟着风声重重落在她的右边脸颊上。
是燕琳,而她的身后,跟着四五个表情阴狠的断腕之人。
燕琳扬着下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哼!跟我斗!怎么?说话呀,不是牙尖嘴利吗?”
她弯下腰,捏着春迟的下巴:“高门大户出来的,长得就是好看呢,特别是这张嘴,这么能说会道,啧啧,看得我简直想撕烂它。不过,一下子撕烂了就可惜了,咱们慢慢玩。”
燕琳站起身来,笑得十分畅快:“交给你们了,给我好好伺候这个会说话的姑娘。”
春迟冷冷看着那些狞笑着向她走来的人,捏紧掌心一包已被汗水浸湿的药粉。
事已至此,只愿天佑殿下,公主吉人天相,自能逢凶化吉。
春迟正要将药粉一仰而尽,突见离她最近一人,胸口凭空多出一支箭头,上面还带着带着血丝和皮肉,一幅粗壮笨重的身体,刹那间闷声倒在了她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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