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义兴见试探不过,忙上来打圆场:“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滚下去!”
又对燕琅说:“大当家,我这就回去好好教训他!”
宇文宣微微提高声音:“看来这里,并不是燕寨主说了算。”
“臭娘们儿,找死!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自家兄弟!大当家,你就容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在咱们兄弟头上拉屎撒尿?”宋义兴竭尽忍耐,终于克制不住。
“都闭嘴。”
燕琅持刀亲自走向那人,以迅雷之势挥刀,两根血淋淋的手指当即滚落在地。
他捡起来,送至车帘前面:“宇文姑娘可还满意?”
若是一般的闺阁少女早已被断指吓得浑身战栗,不敢直视,宇文宣只轻轻一笑,伸过手,亲自取过燕琅递上的断指:“大当家雷厉风行,佩服。”
白玉般的手指触之生凉,燕琅摸着下巴,回味那着沁人心脾的触感,也笑了:“燕某倒是看走了眼,宇文姑娘却是巾帼豪杰。我敬重姑娘,却也不能不顾这几百号兄弟。”
宇文宣掩唇:“燕寨主多虑了,我并非无理取闹之人。”
燕琅深吸一口气:“请客人上山!”
燕琳倚着门框,咬着嘴唇,眼中惶恐遮掩不住。不知为何,从燕琅跑下山去,她的右眼便跳个不住。
她终于听清了下面喊的什么,淮南故人,会是谁?
不多时,只见一群人沸沸扬扬地走上山来,燕琳忙忙向燕琅看去,只见他面上似悲似喜,唯独没有任何怒气,她暗暗松口气,只见燕琅冲她招手:“阿琳,快来见过恩人之后。”
“什么恩人?”
燕琳疑惑地朝她身后看去,之见几个衣饰华美的婢女簇拥着一个头戴锥帽的少女,从一辆车上下来。
“宇文姑娘,这是家妹。山上屋室简陋,先让家妹带姑娘去安置下来。你带来的人,我会安排他们在客室住下。”
宇文宣微一颔首:“有劳燕寨主,燕姑娘。”
燕琅哈哈一笑:“何必这样生分!宇文姑娘不嫌弃,叫我一声燕大哥便是!”
燕琳一眼瞧见宇文宣衣襟上华美的暗纹,被燕琅找到之前,她卖身在江淮一带数得着的富商家中服侍,也不曾见过这般精美的绣品,又看到燕琅一幅罕见的殷勤之情,一时心口泛酸。
她笑得亲热,伸手要去拉宇文宣的发带:“这位宇文姑娘可是从京城而来?既是恩人之后,便是自家人,姑娘何不摘下锥帽?这山上只我一个女眷,大哥虽疼我,到底不甚方便,我正想有个姐妹日日陪我说笑呢。”
春迟抢先一步,握住了燕琳的手。
宇文宣淡淡看她一眼,燕琳姿态做足,若不遂了她的愿,就会显得自己倨傲无礼,目下无人,若应了她,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客人,不是给人随意观赏的优伶。
不过,只可惜,这里是匪寨,不是后宅。山上全是不拘小节的大老爷们,而不是眉眼精致的夫人小姐,她这番心思注定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想来燕琳,也是刚来不久,还未将众人的心思,彻底掌控于手。
宇文宣眼风撩过燕琅,如今她的身份已经截然不同,倒不知燕琅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永远不分好歹地护着这个冒牌胞妹。
当然,宇文宣并无确凿证据。
前世,她委身燕琅之后,面对燕琳的种种无理刁难陷害她只是疑惑和厌恶,却并未想到其他,直到有天,她无意间撞见燕琳扶着烂醉如泥的燕琅,眼中全是藏不住的爱慕。
直到她这点旖旎的心思害死燕琅,害死整个山寨几百余人,宇文宣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燕琳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假冒身份的。
春迟携了燕琳的手,笑吟吟道:“劳烦燕姑娘,还请带路吧。”
燕琳笑意不变,扭头说话脸却冲着燕琅:“都是自家人,宇文姑娘莫要生分,大哥,我这就带宇文姑娘过去。”
燕琅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寻常兄长一般,努力装出的慈爱表情与他野性十足的脸配在一起显得无比怪异,他本想拍拍燕琳的肩膀,左手伸到半空却又不自在地抽回来:“去吧。”
燕琳带着主仆几人沿着小路走向后山,路过议事厅,她指着那边笑道:“宇文姑娘初来乍到,想必不知山寨的规矩。那边是议事厅,绝对不容许女人入内的,就算大哥这样疼我,也去不上几次呢。”
宇文宣当然知道,她却不接燕琳的话:“燕姑娘兄妹二人手足情深,令人羡慕。”
燕琳眉梢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那是自然。大哥这样人物,哪里都好,待我也好,只可惜这么多年,身边也没有一个知心解意,温柔懂事的人。”她紧紧盯着宇文宣,想要窥破她锥帽下的神色:“也不知哪家姑娘有这样福气,到时候我一定会跟大哥一起,好好待她的。”
宇文宣只点头道:“快到了吧?”
燕琳收回目光,带他们走向一处小院子,指着那里笑道:“这几处房子都是用来招待女眷的,你们便在这里歇下吧。我就住在边上,若有什么事便可来找我。”
说着,头也不回走进自己的院子,尖着嗓子喊道:“绿儿,水儿,又死去哪里了?快出来给我捏捏腿!”
春迟走过去,推开门,门框厚厚一层灰土扑啦啦落下,进屋一看,四处都是蛛网,偌大一处房屋只有两床散发着霉味与潮气的被褥。
她皱眉:“这种地方如何住得,我去问一问。”
宇文宣摆手:“不必。车上还有些物件,先将就着歇下。其他的,明日自会解决。”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宇文宣摘下锥帽,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木凳之上,捂着胸口,朝着含秋伸手道:“还有药么?”
含秋正在捂着鼻子,“呸呸”地清理着蛛网,闻言瞪大眼睛:“殿下,您的伤寒已经没有大碍,不能再吃了!”
“好含秋,最后一次了。”
含秋鼓着脸:“不行,上次您也是这么说的。”
宇文宣被她逗笑,收回手:“那便不吃吧。不过,你们都记住了,今后不可再叫我殿下。”
含秋点点头:“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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