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眼睁睁地看着拉车的马匹突然发狂,缰绳断裂,马车直直冲入断崖,坠落的那一瞬间,两个人影从车上一跃而起,又双双滚到了地上。
陆渊迅速赶到,只见那采药女宛如变了个人,身形利落,下盘稳健,一点都没有方才的双腿发软,脚步虚浮。
他与盈冬一前一后,将她退路齐齐堵死,一边命令下去:“快去救殿下!”
只见那采药女拔下发间木簪,狠狠割开左臂皮肉,于血肉模糊中拔出一根细长之物,冲他一笑,身子一歪,当场气绝。
盈冬立马出手,却晚了一步,一只响箭已经带着凄厉的尾音刺破夜空,绽出一朵暗淡的花。
宇文宣踏着灌木丛,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她看着地下的尸体,一把拉住陆渊,呼吸急促:“走!快走!”
陆渊有些迟疑:“这边已是山脚,三殿下未必……”
宇文宣只觉一块巨石重重压在胸口:“半盏茶的时间,找不回他,马上走!”
断崖并不十分陡峭,陆渊亲自下去,不一会儿,便将已经昏迷不醒的郑献拖了出来。
同时,盈冬耳尖一动,面色突变:“有人来了!”
陆渊忙将郑献拖进车中,将几十名亲卫分为两队:“你们几个,保护殿下!”又看宇文宣:“你们乘车先走!”
宇文宣面色苍白,只是点点头:“一直往东走会有间破庙,在那边会合。”她回头看了看车中双眼紧闭的郑献,取出一个蓝色瓷瓶丢给陆渊:“这是宫中秘药,可保证两个时辰之内精神不懈。不要硬撑,他们不会追远。”
一声鞭响,马车以最快的速度隆隆前行,宇文宣掀开车帘,眼神复杂地看向守在原地越来越远的陆渊:“无论如何,活下去!”
坐在颠簸的马车中,宇文宣只觉心跳越来越快,几乎无法呼吸。
盈冬一脸懊悔:“都是奴婢的错,方才大意了,竟没看出,那是个死士。”
“呵,”宇文宣惨笑一声,面上一丝血色也无,“不是你的错,天意难违,这是天意……”
话音未落,躺在一边的郑献闷哼一声,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九,九……”
宇文宣此时已经卸下那副客气又疏离的面孔,只冷冷看着郑献,含秋为郑献把过脉,悄悄附耳过来:“三殿下撞到了头,又失血过多,若不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修养,恐怕……撑不过两个时辰。”
“带来的药呢?”
含秋摇头:“御药房的药虽名贵,却无起死回生之效。刚刚已经为三殿下灌下一丸紫金丹,这时候也不过是勉强吊着命罢了。”
宇文宣盯着郑献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他,会死吗?”
含秋咬着下唇:“奴婢医术不精……”
“好。”宇文宣打断她,“我知道了。现在,能否让他清醒一下?”
“三殿下伤在头上,奴婢只能一试。”
含秋取过几枚银针,刺向了郑献的几处关键穴位,她紧紧盯着郑献的表情变化,时而皱眉,额上不停地滚下豆大的汗珠。
不多时,郑献茫然地睁开眼睛,待他清醒之后,嘴里马上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三哥,你醒了?”
“九皇妹,你……这是……”
“三哥不记得了?你被混进来的探子打伤了。”
郑献直直看着她,眼中逐渐恢复清明,他艰难地抬起身子,只感觉喉间一股掺杂着药气的腥甜,鲜血不断涌出口鼻,一滴一滴,砸在他的手背。郑献举起双手,愣了一下,眼神立刻变得惊恐又惶然。
“九皇妹,我……我这是……为何会这样?”
宇文宣一脸冷漠:“三哥受伤了,我带三哥去找地方医治。”
“受伤……对,快,快些回京……”
“如今,逃出积云山已是勉力而为,我们不能回京。”
郑献头痛欲裂,又隐隐作呕,他竭力向郑宣看去,眼前却只有一个模糊的影:“九皇妹,你要救我,我不能死,不能……”
“我早就早说过,我们是兄妹,我自然不希望皇兄有任何差池……”
话未说完,郑献伸出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九妹,你单名一个宣字对不对,你发誓,本宫要你发誓,我郑宣从今日起奉郑献为主,不得违逆,若违此誓,将受烈火焚身之刑,万箭穿心之苦,生生世世,永不超生。”
宇文宣耐心告罄,她以眼神制止了几个婢女要将他拉开的动作,只看着郑献逐渐失去焦距的双瞳:“三哥说笑了,还是先保重自己的好。”
“谁在说笑!”郑献双手颤抖地将腰间一枚玉璜解下,重重摔去地面,一枚金闪闪的鱼符就地滚了出来,郑献捡起鱼符,紧紧握在手中,他用力抓着宇文宣的手臂:“你可知这是何物?此物一出,便能调动整个京畿卫!你立下此誓,你我便是亲兄妹,从此我拿你当阿伶一样看待,还会给你找个好归宿。”
宇文宣皱眉,不必细想手臂定然已是青肿了大片:“三哥真是糊涂了。”
她一根一根地,掰开郑献的手指:“三皇子,希望你可以认清一点。你能逃出来,是我选了你,而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依仗。如今局势,已不是你能左右。我能让你活,也可以,叫你死。”
郑献面色青紫,头晕目眩,张口欲呕,却只涌上一口胆汁,又酸又涩,呛得他咳倒在地。
“你一介女流,你以为能落到什么好下场!你勾引陆渊,以为我看不出么!哈哈,他也不过是个没用的东西,你以为引得他神魂颠倒,便能靠上路国公府吗?无知妇孺!”
郑献大口喘着气,露出奇异的笑容:“九妹也许没见过,下边那些粗鄙武夫,常年不见女人,我若有什么差池,那些人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你一旦落到他们手里,你可知,他们会如何对待像你这种琼枝玉叶?我待要看着你是怎么被那些莽夫亵玩到死吧!”
宇文宣拿起鱼符,轻柔地抚摸着上面的“合”字,眼睛里流光熠熠:“想不到三哥还藏了这一手,这算什么?看来,是我着相了,破釜沉舟,总算天不负我,呵,这一子,是我的了。”
“不过,看在陆渊的份上,我不会杀你。三哥还是安静些,想想怎么交代后事吧。还有,你怎知道,你说的那些,我没见过?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三哥总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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