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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里随行女眷众多,此时见土匪嚣张, 许多女子都吓得哭了出来。
那哭声不知从谁而起,一瞬间, 就如浪潮般绵延一片。
班青扛着木棍正溜达过来, 突然听到哭声四起, 也是吓了一跳。
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有不少次把大老爷们打到哭的经历, 却没有一次弄哭这么多女孩子的先例。
他颇有几分手足无措,一时竟忘了接下来要干点什么。幸而胖子出来提醒他:“大当家的,你看看,今天咱们抢点啥?”
班青回了神:“啊, 我想想。”
土匪们陷入了秩序井然的沉默。
侍卫全都趴下了, 那剩下的清醒的人中, 能有分量说话的,就只有皇帝派来的太监了。
其他人口称不敢僭越, 都躲到了后面,年轻太监不得不当了出头鸟。
他指挥人拉来一辆马车, 哆哆嗦嗦的走上前:“几位爷,这车上不少宝贝,就当做我们一行人的过路费, 请您收下……”
关家家底雄厚, 嫡女出嫁的陪嫁嫁妆, 随便拉出来一车都价逾千金。
这太监在外行走, 平时为了方便都是穿寻常服侍,此时说话故意粗着嗓子,试图掩饰自己的身份。
可仍然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
胖子嘲道:“娘里娘气的小白脸。”
班青对金银珠宝不感兴趣。
他指了指后面的马车:“那里面的是啥?”
班青指的是新娘马车,对于他的提问,太监没敢说话。
千金可散尽,得来终有时。美人如花,却不可辜负。
这个关大小姐本人,可比她所有的嫁妆加起来,还要值钱。
太监曾偷偷瞄到过关小姐的模样。只一眼,他就毫不怀疑的确定,这样的美人进了宫,会毫无悬念的冠宠六宫。
班青问:“里面可是新娘子?”
太监冷汗都流下来了。
其实班青的土匪兄弟们,也对新娘子都很感兴趣。
他们在山里长大,第一次见到排场如此惊人的大家小姐,早已心痒好奇不已。
看着跃跃欲试想上去看看的兄弟们,班青那有些上了头的热血,突然就冷却下来。
他想起了自己出门时立的规矩——绝不调戏、欺辱女子。
这事日后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他不想人家女孩子远嫁,到没有娘家人帮衬的地方,会因为名声受损,在夫家不好过。
班青想明白此事后,没有放纵自己可能会害人的好奇心。
所以,他专心的做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班青严肃道:“把你们所有的喜糖,拿出来给我们。”
太监直接懵了:“……你说啥?”
“糖啊。我们总不能空手而回,兄弟几个就讨个喜庆吉利,你们……把所有的喜糖、糕点、果脯啊,都拿出来。”
班青早就说过,他不抢贵的,只抢最有新意的。
毕竟他是一名有格调的、不为钱财折腰的土匪。
小白脸公公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不敢置信道:“好、好!我这就叫人拿出来!”
他急忙指挥着丫鬟们,把东西从马车里搬出来。不停的催促着快些,生怕这帮奇葩一会儿反悔,再惦记上车里真正的宝贝。
丫鬟们心惊胆战抹着泪,小碎步跑着忙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再惹起这窝子土匪的注意。
这帮目的奇怪的土匪很有本事,但如真能按照他们所承诺的——不伤人、不抢钱财,只拿几块糖就走人,也是菩萨保佑的万幸了。
点心盒子在班青面前摞高了。
而他心里的怅然若失,也随着盒子一起摞了起来。
那几乎是一种近乎于直觉的冲动。
班青几次三番想追随自己的本性,走到那马车前一观。
他摇了摇头……这是不对的。
身为石楠山里的大当家的,他必须以身作则,不能这样对人家姑娘,太不庄重了。
班青转过身背对新娘马车,生生的逼着自己移开了目光。
他低垂着眼,在脑海里回想十年前的那场江上大火,描摹那水中模糊的轮廓,记忆中开始褪色的容颜。
他心头有一个人,惦记十年了。
他们不过萍水相逢,班青没问过对方的名字,不知他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又是怎样的生活。
只是这十年与佛说愿时,从没有一次忘掉过他。
无音无讯,此生是难再见了。班青不求其他,佛前一炷香,也不过是遥遥祝愿那人,一生顺遂安好。
想起往事,班青心下那点躁动也彻底放下了。
他拿下了青面獠牙的面具,平静地对着哭泣的女眷们说:“你们别哭。”
女孩子们循声望去,还真就慢慢止住了哭声。
班青的脸,实在是格外具有欺骗性。
他去附近城里逛,摆摊的老奶奶都会拉着他的手叫好孩子,多给他一个茶叶蛋。
他明明一个土匪,却长得比良民还像一个好人。
班青说:“我们土匪也是有纪律的,不会对女人出手,也不能对除自己媳妇以外的人耍流氓。我们说话算话,抢完喜糖就走,你们不要怕。”
气氛被他几句话稳住了,丫鬟们果然收了悲色。
车内,仲聆关上了微微打开一条缝的窗,轻声说:“有意思。”
车外,班青已经在说:“兄弟们来搭把手,把这些东西搬回去,咱们这就走了。”
仲聆似乎一直在思考什么,飘儿看过去的时候,仲聆也看向了她。
然后他说:“飘儿,咱们今日脱身。”
“那太监呢?”
飘儿低声说:“他跟等在这里的皇宫侍卫,一起先行过江了,我借口说我要回关家,没跟他们一路走。”
“你做的很好。”仲聆不怎么专心的夸了一句,走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一眼班青的方向。
飘儿催促道:“仲聆姑娘别再往那个方向看了,我们如果被那土匪发现,怕是又走不成了。”
仲聆却对她说:“飘儿,我们分开去买票,不要站在一起,太引人注意了。”
小丫鬟愣了一下,应道:“是。”
飘儿先他几步进入了排队买船票的队伍,仲聆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班青还在找他吗?
仲聆慢吞吞的在队伍里挪动脚步,甚至还被人加了塞,但他也不甚在意。
他看到前面的飘儿又是紧张、又是飞扬的神色,雀跃的心情似乎都飞到了她的脸上,看得出她期待着早点过江。
那是因为她即将离开江北,去江的另一面,与她从小伺候长大的主子团聚。
房坞应该已经接到关若韵了吧?关小姐既然有逃婚得罪皇帝的勇气,去跟随到房坞身边,那房坞自然不会亏待他。
房坞会娶她的吧。
仲聆看到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对小夫妻很是瞩目。
那娘子很年轻,穿一身杏黄衫子,头上挽着发髻做新妇打扮。她的丈夫个子又高又壮,那壮汉时不时的凑到她耳边,不知和她说些什么,让那新嫁的妇人红着脸,又欢喜又羞怯,却一脸情意绵绵。
这大概是一对新婚夫妇,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这对小夫妻之间流转的缠绵情谊,不容人去打扰。
仲聆突然想,或许自己不该追着哥哥身边太紧了,房邬就要娶妻生子,有他自己的家了。
关若韵会成为房坞最信任的人,她应该也能帮房坞做些事。
仲聆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站在他这个位置,仲聆依然可以看到不久前脱身的小杂货铺。他看到不胖将军被他的手下抬了出去,前呼后拥的送到了江边。
他们提早就包了船,也不需要排队,一伙人就这样有条不紊的上了船,扬帆起航。
那杂货铺也算是人来人往,生意兴隆,若不是亲身经历一遭,仲聆是不会想到这是步庞在江北的一个据点的。
仲聆突然想,步庞在江北还有多少产业?他在这边提早做了多少准备?
仲聆低下头盘算了一会儿,有些心烦意乱。
他隐约感受到,步庞时刻密切关注着北地山脉外胡寇的动向,在江北的种种布置,也是在为以后做打算。
回过神,他看着班青已经朝他的方向找了过来,轻轻叹了口气。
班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过来。
仲聆要走,他是拦不住的。但是他不愿意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就让仲聆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如果找到仲聆,他又该说什么呢?
班青不知道。
他总是痴心妄想。仲聆留下来又怎样?他又为什么会愿意,跟他回到土匪窝,与他一起生活呢?
但班青还是想找到他,看他最后一眼。
如果可以,他还想问仲聆要去哪,以后愿不愿意再回来。
他想和他说声再见,等来年开春,他若是不回江北,班青想过江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