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满月，已经有点感觉，眼睛已经睁开，感觉外头的颜色太乱，阳光刺眼，让他跟睁眼瞎也差不多，后来能感觉到白色的物体和黑色的物体，白色的东西好像能召唤，他总是转着头找它。他的小鼻子也开始发挥作用，能闻到奶香味，甚至只要被什么东西抱住，他就开始循着诱人奶香味寻找那个能吸出液体的软绵绵的东西，他的小手甚至想去抓，可惜他还没办法精确控制自己的小手，偶尔碰上，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只是触碰的感觉让人安心。吸饱了，他才会有心思去听嘈杂的声音，那些声音很好玩，不知道它是什么做的，感觉很熟悉，似乎他能听得懂的样子。
这样的生活很舒适，只是时不时他会被扔到了一个什么地方，猛然间掉下去，滚了几滚，摔的并不太疼，就是突然的降落让他的心脏突然失去似的。他大哭。刚开始，哭是没用的，没人理他，后来他的哭是有用呢，一种糯糯的声音伴随着湿润的、黏黏的、软软的东西会不停地啄着他的脸蛋、小手，每当这时，他感觉安全了，舒服了，慢慢地不哭。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没人理他，让他嚎了好一阵子，甚至累了，睡着了。
有时，他能感觉到他被陌生的东西抓住了，没有奶香，还有一股很臭气味，那种气味让人想吐。这时候的哭往往没什么用，只会引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那声音跟他的哭是相反的，不觉得讨厌，后来他就不哭了，因为有人在晃着他，被摇晃的感觉很爽，晃悠悠的，很想睡。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感觉那个白色的东西越来越刺眼，虽然他的眼睛还没睁开，但是那个白色的东西太亮了，有时不得不转个方向，对着黑乎乎的东西。不管怎么说，白的总是比黑的有吸引力，他时常转过头去看它。
终于，他能看清除了，只是还有点晕开的模糊，耳朵也能听到更清晰的声音，尤其是身边的，很响。只是一切对他都是混沌的，他不明白他所看见和听见的。
一个这样苍老的男人声音总在重复：“扔掉他吧，这样下去，你们会越来越舍不得，将来就扔不掉了。”
围着他的阴影有好多，只有一个是有奶香味的。他的耳朵比眼睛更快走出混沌状态，能分辨更多的声音，男人的，女人的，以其其它。
有个比较清脆的男人的声音首先凸显出来，他这样说：“你们说他是谁的种呢？”
“你的吧，你看他的酒窝跟你似的，蚁狮的沙漏一样。”另一个洪亮沉稳的男人的声音。
“我觉得是满天星的，你看那眼睛，跟满天星老像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蓝色的，还大呀！圆溜溜的，跟鸟蛋似的。”还是清脆的声音。
“我觉得是科科拉的，你们看那鼻子，大鼻头。还有你们看他的嘴巴，他怎么老舔嘴巴呀，真是个贪吃鬼呀！科科拉也是那样的，哈哈”这是一个新的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有点尖，还有点孩子气。
“是呀，真可爱，他的唇线凸出，菱角分明。他要不是他真是个小精灵！”原先清脆的声音说。
“可能你们三个人都有份，我突然觉得人太多反而不好，我猜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变异。不是吗？你们看要是把皂角和草木灰放在一起，它就会冒泡，还会变白色，所以我现在建议当我们要生孩子的时候，我就跟一个相中的男人做。你们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这个声音很好听，脆脆的，比其他三个都好听。
“哦，我觉得海青说得有道理呃，你们觉得呢？”孩子气的男声想表达点什么，可他声音里有火的味道。
他困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有一天，他发现一阵风飞过，他从白色的东西里出来，落在了一团更大的白色东西中，这团白色的大东西里有很多黑影子在快速动来动去，也有很多声音在碰来碰去，碰碎了，变成了嘈杂的一团，然后不见了，别的声音又从另外几处突然冒出来，又碰碎了。后来，很多阴影围着他，这让他害怕，他哭了起来，却引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感觉自己被嘲笑了，这让他很生气，他的哭声慢慢小下来，然后试探性地不哭。结果什么事也没有。那些阴影只是围着他，不停地碰触他的脸蛋、小手、小脚，甚至是后背。他不喜欢有人碰触他的后背，忍不住用小翅膀煽动几下，感觉很好，有风吹过的感觉，这让他呼吸舒服，要不然周围都是臭气，那些不讲卫生、不喜欢水和洗澡的臭猴子，浑身都是臭味。他喜欢这种风吹过身体的感觉，尤其是身体表面的毛发，那种毛发摇摆的感觉很爽。
“呃，你们看，他会扇翅膀耶，这么个小人，真好玩呀！”有人说。
他似乎受到了提醒，从这一刻开始，他时不时地要扇动后背的翅膀。
“这小不点说不定会变成蝙蝠，只是翅膀没毛而已，能飞就行，不算完全的变异。”那个清脆的男人的声音这么说。然后一阵欣喜的感觉通过一双手臂传递给他，他也感觉到那份欣喜，更用力的煽动翅膀，这样的感觉真好。
“你们看，他笑了，笑得好可爱呀！”抱着他的人说。
“这个小不点真好玩，海蓝，你不要就给我好了，我当宠物养，就叫他小蝙蝠吧。你们瞧，他的大眼睛好蓝呀，他的头发好白呀，银光闪闪的，真可爱呀！”一个跟脆脆声音有点像的声音说。
“海韵，你这个骚包，我儿子给你当宠物，你当我是什么？”那个最熟悉的脆脆的声音不高兴地大叫起来，然后被一阵哈哈哈的声响淹没。
熔岩洞里的女人们过于无聊，很多巴结的男生会想方设法哄她们高兴，其中一种就是养宠物。金毛鼠（也就是飞鼠）、雏鹰、小鸭子、长尾兔这四大类最受女士欢迎，尤其是金毛鼠和长毛兔。雏鹰，那是男人养的，不容易驯养，不小心就会被啄瞎眼睛的，五年才能听话，八年后野性恢复，大部分都跑掉，不回来。更关键的是还很难养成功，就满天星养活过一只，现在三年了，跟着他一起打猎，给他当哨兵用。小鸭子是给小孩子玩的，没几天就玩死。
“你们看，他翅膀上不长毛，他的身体也没多少毛，光溜溜的，这可能是什么病造成的，我们问问巫师吧？”还有一个轻声细气的声音说。
“巫师注意到了，没病。也就是变异，变异的情况多了，没毛不算什么。”那个最熟悉的脆脆声音说。
他有了第一个名字——小不点，这是大家给取的。后来，妈妈觉得这个名字不好，有贬义的意思，另外给了个名字——皮球。他确实是这么生出来的，这个名字大家也愿意叫。妈妈没办法给一个响亮、威风的名字，那样别人也不叫，有等于没有。这样，他就有了两个名字，有人喜欢叫他皮球，有人喜欢叫他小不点，有人叫他小不点皮球，总之，他是个变异人，不珍贵，随便叫。
很快的，他就看清那个装着奶香液体的包裹，它是那么酥软，那么香甜，接着他看见了这个包裹上面的那张脸，她正看着他，脸色有点复杂，有喜欢的成分，也有嫌弃的意思。不管怎样，他喜欢那张脸，她的眼睛大大的，蓝色，鼻子翘翘的，嘴巴红润，微微张着，好像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又说不出来。接着他看见了三个不一样的人出现在他的周围：一个大眼睛的，脸四四方方的；一个脸长长的，鼻子大大的；一个笑嘻嘻的，两个脸颊有两个酒窝。他们都很高，比包裹的主人高，他们还很强壮，胸部鼓鼓的，跟包裹似的，他认为他们是来抢他的包裹的，一边赶紧吸，一边从嘴角发出呲呲的威胁声。见到他这个样子，这三人都笑了，似乎不在意的样子，可是盯着包裹的眼神是贪婪的，他能感觉到他们对他的威胁，没错，他们有抢包裹的打算。他更紧的抱住两个包裹，尤其是那个还来不及吸的。见到他这样，三个大人笑得更厉害了。
那个大眼睛的说：“他就是个小老虎。狠，你们看他的眼神，狠，他真狠。”
“没错，他就是小老虎，吼……”长脸的说，比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样子给他看。他才懒得理他了，赶紧换一边吸吸。
“真是个虎崽子呀！”大眼睛大笑起来，另两个也笑了。包裹的主人却笑不出来，甚至有点阴沉地盯着他们看，三人被她这种眼神盯得笑不出来，当她问：“你们说该怎么办？”这话一出，三人的脸都绿了。场面立马变得极其安静。
“只要翅膀能飞就还有希望。”好半天，有酒窝的人憋出这么句话。这话一出，另两个猛点头。
“说得轻巧，你们来养吗？那好，你们看看，他是谁的，你们抱过去养，省得我操心。”
“我我觉得我觉得，海青说得对，他不是我们哪一个人的，应该是我们三个都有的，归哪个都不合适，再说我们也喂不了奶，你先养着，再看看，别着急，你说这样行吗？”哈里斯说。海蓝还是比较向着哈里斯，他才敢这么说。满天星和科科拉也知道这一点，一般都让哈里斯先说，然后他们附和。
“是呀，只要能飞，小一点就小一点，没关系，我们保护他。”科科拉拍着胸脯说。满天星也跟着拍胸脯。
“你们保护他？说得轻巧，天神那边你们怎么交代？他是变异人，即使长大了也是要送集中营的，什么是集中营，你们听说过吗？那里简直就是地狱，这么小的东西去那儿哪有活路呢？还不如现在捏死算了。”包裹的主人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感觉到她的伤心，皮球停下吸奶，只是嘴巴还含着**不放，他想听听其他三人说什么。感觉他们应该表个态的。
可惜没有，三个怂人。哼，他继续吃奶，不再看他们。
这个规矩是天神定的，天使人改不了，在这一点上，他们确实没什么可说的，只能抓抓头发暗示他们的无奈。忧愁笼罩了这个小天地。实质上还有一个，那就是送给云游小贩或者流浪着，可是要是没有知根知底的人，那样也是死路一条，甚至是被人家当成食物或者表演的小丑。这种方法不靠谱呀！
海蓝抱着皮球回洞穴了，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轻轻地叹了三口气。看到出来，他们都喜欢自己的儿子，可惜，他们都无力保护他。
回到产房里，回到熟悉的味道，这儿三面阴暗，一面光明，是个好地方，让他感到安心和舒适。在这里，他可以自由地爬来爬去，也可以打滚，只是每当走进光明那面较深的时候，他总是会被揍一下屁股，为此，他抗议过很多次，可是结果总是这样，这样的次数多了，他就学乖了，不敢往那儿爬太深，或者爬过去一点儿就坐在地上看着这个叫海蓝的女人，询问她的意思。她一般不理他，只在他试探着往前爬的时候，她又会走过来揍他屁股，他真的没法衡量到哪个位置才不被揍，只能一次次地实验，始终没有成果。还好他认识了一点，这个女人是他的上帝，很有权威，管着他的食物，管着他的爬行，管着拉撒。她什么都管，他必须完全听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