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处盆形高地,不同于西、北面的平缓,上下落差接近20米向内凹陷,称之为悬崖也不为错。沿途修建的蛇形索道石阶,眺望平台有接近数十米宽。如果人挤人的话,几乎可以承载上百人。不知道胡菲怎么找到这处观景地。</p>
因为下面就是宽阔的天池水域,所以挨着崖边嵌着简单的铁栅。</p>
平台上的人开始渐多。说来也奇怪在山下的时候还能感觉阵阵寒意凛冽,到了山上气温反倒开始回升。王柘看着一些人动手搭起了帐篷,有人挨着山边凸起的巨石盘膝而坐,不知道在等什么。</p>
或许对他们来说,一辈子可能也只来一次的天池。多看一眼,多等上一刻。如是想着,他也走到了一块方石旁,踢散了石边的雪,蜷缩着身体蹲坐在地上。隔夜的酒意让头还有些发胀。敲敲已经酸胀的腿,王柘昂着脸看着天空,不知道是阳光太过猛烈照射还是感应出了错觉,岩石居然带着丝丝热度,靠在石壁上有种家里火炕的感觉。</p>
天空飞过的白头鹰,</p>
淡蓝色的水域,在阳光下波光粼粼。远处的岸边还有皑皑白雪,被风吹起的雪花。蔚蓝天空漂浮着像被涂抹的云朵,王柘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长白山,好像一切都是巧合。而直到这里,那种静谧让他有了一丝明悟,像医院等待医生,像案台前等待着传唤。</p>
浑身的热气疲倦,他一阵困意。身体愈发沉重意识也逐渐缓慢下来。“好像有声音”逐渐减慢的眨眼,在眼底里映出了蓝色的波纹。</p>
黑暗的世界荡漾出些许光亮,一种古朴的民谣,却没有文字的哼唱激荡的鼓声如心脏在跳动。他突然发现即使闭着眼也看到身边的人群走动,天空上游走的黑线和阵阵波动,池水里上倒影出无数虚影挣扎着想要透出湖面,白色的雾气中带着摄人心魄的啸声,像一副动态的水墨画。</p>
王柘感觉一阵寒意,微闭着双眼坐在石边的他如同呆滞。肉眼可见一缕缕青气从地面岩石中浸入他的身体。水洼处丝网里叠堆的鸡蛋,一个接一个开始爆裂,将沸的水面雾气缭绕。</p>
平台上不时有人晕倒在地上,被拖下石阶空出更多地方。年轻人隐隐聚拢在一起,咬着牙紧闭双眼用力抵挡,一些人脸上涨红额头布满汗滴,每当有人倒下就会有人默契的退后。一些稳稳站在平台上的,大多数都是年过半百。胡菲不知道什么时候端坐在一个石桌旁,手里拿着鲜红的果品,一边吸着一边到处观看,她竟全无异样。她瞄了一眼王柘,露出思索神色。</p>
整个天池好像温泉,透过云层的寸许阳光犹如置身于仙境。</p>
当四面八方的水汽开始向天空汇聚,袅袅如棉的浮云夹杂着水雾翻滚着密布整个天空,仿佛极夜降临,呜咽的长风中带着啸声。使得还在苦苦支撑的年轻人退的更快。</p>
不知道过了多久,脑袋始终昏沉,石壁已经冷却,身上的热度却开始升温。皮肤如针扎般发痒、牙齿也隐隐作痛,浑身的酸胀传到脚底,不受控制的手指又开始跳动,像一场梦魇唯有身体始终像被禁锢在原地,一股烦躁的情绪开始蔓延。</p>
王柘不知道自己现在属于什么状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还停留在这里,像傻瓜一样面对未知的危险竟全然不顾。他想要离开这里,想要逃出这个梦境,他感觉如果再这么闷下去,肯定会疯掉他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凝视所有能看到的东西。包括天空中翻滚云雾,平台上还在驻足的人。</p>
他发现他们身上都散发着不同的光,有的如荧光贴附在身上,有的像灯光透射而出,林林总总在急速上升的雾气中忽明忽暗像飘在空中的萤火。风声很大,但吹向崖边就开始折返。</p>
山巅处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喇嘛背对着栏杆,任身后强风呼啸,隔着弥漫的雾气却好似在与王柘对视,</p>
“上师,这个人”</p>
“看着”</p>
王柘感觉地面开始晃动,清澈的湖水已经被天幕遮挡,雾气已经不再上升。天空的乌云和波涛间湖水好像颠倒的世界。湖面、乌云中心居然都出现了漩涡,像天地的通道连接到了一起。</p>
万物齐喑,平台上安静的只有呼啸的风声,</p>
蓦然感觉到一股杀气,那种粘稠血液浸泡的腥腻,他找不到源头在哪,整个视野三百六十度全景,每一处画面都清晰显示在眼前却一无所获。他试图去感应自己的身体每个部位,去支配控制它们。食指像痉挛了一样跳动却不属于自己。连短暂闭气都做不到,他触摸不到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人能推醒他。王柘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想着陈霞的结婚,想着婚礼的另一个男人,想着他们牵手,嘉宾的笑脸。急促的呼吸,隐藏在瞳孔中的碎金又一次亮了起来。</p>
颤动的手指停了。</p>
乌云在池水中抽动的瞬间开始剧烈扩张浓缩,崖边细小的碎石残雪,像有引力在吸引着飞向高空,在狂风中怒号中呜呜作响。无数虚影从池水中喷涌而出。</p>
山道上数道身影晃动,耋耄之年的老者、黑色中山装的,麻秸盘头脑后的老妪,还有头戴玄冠素袍手中浮尘的道人。</p>
“天地异象,已经开始了,我们也要赶紧了。”</p>
“三宗六门今天来了大半,小辈们也来了不少,”</p>
“真是奇观啊”,一个银发背头梳的整齐的老者也感慨着。</p>
“他大爷的,柯老怪!这厮也来了”捧着硕大的酒葫芦正要痛饮的老翁猛的一抬草帽,像嗅着香气般对着空气。</p>
“柯老怪是谁?”王柘隐约听到,</p>
“他怎么可能不来,这天地造化,不说异象炼魂,只是有万一可能,让我等感悟到也值得一来”“唉,最多半甲子,我也要作古了。”这群人的对话即使在强风中也清晰可闻。</p>
远处一个灰黑色迷彩军装,战术手套、皮靴,每一纵跃间都10多米,身体晃动间雷音炸响。用力一踏就跃上石台。</p>
几个呼吸间,平台上又多了十数个身影,</p>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风吟间,一只血影凭空斩向下面的胡菲。王柘身体几乎下意识的弹出,黑色的鸭舌帽在空中被打落在地。他捂着腹部,斜肩一道深深血痕,有些茫然的看着脖颈间抵着的古剑,和地上那个瘦小的胸口被洞穿身影,鼻血倏的一下淌了下来。刚刚一瞬间他相信至少有三个人出过手,而胡菲像凭空消失一样。他没躲开任何攻击照单全收,血影劈落的瞬间他也只来得及侧身。</p>
暗灰的世界已经褪去,在他眼前是一个俊朗的青年,长发白衣的在风中,仿佛离尘的仙人,只是双眸中有一种淡漠。</p>
“好漂亮的人”王柘下意识的说了一声,让青年脸上闪过寒意。</p>
“断”</p>
“等等,刚刚有人要伤我朋友,我真的真的只是不小心失手”王柘发现喉咙有些沙哑,说出的每一个音,都像碎片撕裂着喉咙,但他不能不解释,莫名其妙的躺在地上,如果不是胸口前后见光,他都怀疑是不是碰瓷。</p>
“你指的是地上这个被你杀掉这个孩子?”</p>
“说吧你是谁派来了的下手如此凶残?”一个身穿白色宽大的练功服胸口绣着游龙老者开口道。看着那个瘦小死去服饰与他十分接近。</p>
“对,是谁派你来的?下手如此狠毒?”又一个老者霓虹盘扣手里拿着金箔厉声呵斥。</p>
王柘强忍着说话,他感觉有种东西想要钻出一样,肆虐的在身体里乱窜。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那种表情被有些人误解成顽抗。</p>
“我就不相信,天道昭昭”霓虹老者一张干巴的脸上褶皱的眼皮仿佛被撑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p>
“糟糕”王柘发现自己手掌的汗毛开始疯狂生长,</p>
“不”漆黑的毛发不断生长脱落,头发、脸上、全身都仿佛被开水烫过,青筋游走手掌开始肉眼可见变大骨骼碎裂重组。</p>
“啊”疼痛让王柘很想昏过去,可是诡异的身体仿佛每个神经都在刺激他,他张开双臂撑破了衣服,胸口的毛发也开始变得浓密,指甲脱落的瞬间血肉中长出坚硬的利爪。</p>
只有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但王柘却仿佛承受了几年。浑身血肉模糊,他不敢看自己的身体,他有种感觉自己的世界变了。血肉中带着腐败的味道,靠近的人不停的作呕。</p>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铜箔的触碰显示出老者此时紧张的心情。</p>
“上师,刚刚他触碰到命源了”</p>
“被动”老喇嘛双目炯炯看着王柘,单肩微微晃动驱散了周围雾中的虚影,手掌摩挲着胸前的绷带。</p>
王柘很想说话,可是他看到周围所有厌弃的眼神,即使胡菲也透出一种不可名状的表情。莫名的委屈积压的心情一时间,</p>
“呵,呵呵哈哈哈哈,我是谁?</p>
“我为什么在这里?”</p>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我承受所有的痛,即使我努力靠近也会被嫌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王柘站在那儿,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声音沙哑着用了咆哮着。</p>
平台上的微薄的雾气被驱散,山下来的四位怪客站在霓虹老者身旁,漆黑军服挡住了下山的石阶,右侧虽然空旷但巨石旁也站着几个气息深沉的老者。</p>
王柘赤裸半身参差不齐的毛发像黏在身上一样,头发披散着挡住脸,他被围在中间。</p>
“少主不可”迷彩图纹的大汉用力按在萧清音的肩上,让她将要抬起的脚又放下。</p>
“哈哈,我道是什么怪物,原来是一个进阶失败的奎因”</p>
即使平台上每一个都是当代武术超绝高手,也不禁被突然的声波震动,高空中坠落两条人影,徐徐飘落在平台之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