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对面一座宾馆的二楼里，辛立强正坐在窗边向下眺望。搭在鼻梁上的墨镜，带着一脸玩世不恭，直到王柘离开他才放下手里的无线电对讲机。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更准确的说，他就是那个幕后指挥者，用手压低了下头上的牛仔帽，忽然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无声的笑了起来，脖颈上的方巾配上黝黑的脸颊。“咳咳，真好玩”辛立强捏捏笑的有些发僵的脸颊，舒展下的胳膊用力一握，拎起椅子上的皮衣，迈开两条短粗的腿一摇一摆走出房间。</p>
他其实来到小镇已经有3天了，差不多是同行人中来的最早一个。看到同盟公告的第一时间，他就从菲律宾度假地赶往长白山，途中果然接到任务。而同时诧异的是他的老情人，居然动用死灵来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作为同盟内部赏金猎人，虽然仅有二阶比不得大多数人，但是无数次执行任务都能全身而退，靠的就是灵敏的嗅觉和洞察力。新入的猎人奉他为导师所以别人也叫他“黄金书”。号称有他的地方就有钱，有好事的地方就有他。</p>
其他人一到就急匆匆的进山搜寻目标，而辛立强却找了家酒店默默蹲守三天来汇集资料，通过下线提供的情报让他欷歔的是不止同盟里的佣兵、猎人，还有南迦上师央桑措，胡家和崔氏一门，也都先后到了延边。付出高额的报酬后附赠了一条还有数名日本人在这一代活动。</p>
人一多就意味矛盾，清晰的事情就会变得复杂，水混了浑水摸鱼的人就会增加。他左思右想始终拿不定注意，如果只是按任务提及长白山发现入品灵兽，应该不至于把世家钓出来，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信息，难道那帮家伙认为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望向长白山他有种心悸，每一次有这种感觉，不是有天大的好事就是九死一生。</p>
来自同盟的消息，三天来收到三段，内容完全不同，甚至前后矛盾。</p>
第一条：长白山发现入品灵兽，捕获灵兽者可兑换初阶血清一枚，二阶以上可自由行动。</p>
虽然只是初阶血清，但是对辛立强意味着可以安全突破三阶。</p>
第二条是被星盟截获。山中发现大量变异物种，怀疑有碎片夹层（即空间夹层）。</p>
理论上宇宙可以衍生无数维度，而维度之间可以组合无数空间。但事实是维度并不是无限，以至于此生彼灭。空间与空间的缝隙被即被称为夹层。稳定的夹层被称为秘境，对于生活在其中的生物来说，那就是一个世界。秘境少之又少，大多数都被证实不存在，所以即便是赏金猎人也完全忽略这条信息。</p>
而就在刚刚他收到第三条：事情有变，猎人、星盟速回，而且发信人直接显示秩序者。</p>
同盟的强大他隐约知道，对外宣称打击一切犯罪的雇佣兵，实则内部是变异种的聚集地，赏金猎人和星盟不过是对外的幌子。与其说窝藏不如说是庇护，因为对于这些超过世俗能力家伙，除了犯罪就是被猎杀，被制造更多更强的怪物，同盟的存在间接抑制野心家。连一直针对的教会也难得默认它的存在。每次想到那些牛叉叉的变种，他都不寒而栗，但是一想到能使用它们提供的原生血清，又感觉心脏急速收缩，真是痛苦与快乐并存。</p>
“嘀嘀哒您有一个未接来电号码为95518”嗯？哪个混蛋知道我的电话？辛立强还在研究地图的可行路线，突然电话响了起来。</p>
“喂，咋呼？”辛立强懒洋洋的喊道。</p>
“喂我说黄金鼠还在家里窝着呢？”</p>
“钱布赢那混蛋刚刚捉到一只金皮貂，说要拿去给你作伴呢，结果碰到崔商那个鳖孙了，他带着一群人正跟咱们对峙，咱惹不起人家好说歹说留了个貂尾。说你说你你他妹的来个大早却要赶个晚集，干什么玩意都磨磨唧唧的，你再不来，好东西都被人家分走了，哥就指着你帮我捉宝呢。”断断续续的总算说清。“貂尾？”辛立强看了一眼地图一咬牙拿起四管短手猎枪挎上肩包匆匆向山里赶去。</p>
女孩跟在萧清音身后，假装一路看街道两边的杂货，心里暗骂着，“这群笨蛋，不是说好等上山时候再动手吗？还浪费了一枚定身咒”看着前面的背影，“哼，就不相信不能把你的伪装扯下来，我倒要看看你们家到底有多厉害”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嘿嘿，有了”“小情人，你看大叔哎”</p>
果然，看到萧清音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嘿嘿”女孩坏笑了一下，冲着萧清音抖弄两条眉毛，转身就跑。</p>
接近晌午的阳光开始变得温暖，白木医院白天人不是很多，王柘直接来到了挂号窗口。犹豫了半天却不知道挂什么科好，在护士建议下挂了一个治未病专家门诊。当他找到科室门前，看着里面一个干瘦的老大爷正在端着茶水坐在桌子上跟旁边护士聊的正开心。</p>
“额，您好，打扰下，是冯主任吗？”王柘走进来问道。</p>
“那个，我最近好像总是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坐在椅子上正准备详细描述自己的感受。</p>
“小伙子，你应该经常去医院吧？你想开什么药，直接告诉我吧”老大爷撩起白大褂从桌子上蹦下来，喝了一口水直接说道。</p>
“那个我也不知道，前几天才检查完肿瘤”</p>
“你说你最近开始产生幻觉是吧？唉那应该是肿瘤压迫神经产生错觉，我给你开两盒，奋乃静、氟哌啶醇，每天一片，一日三次。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吧”前后不到10分钟王柘就付完费拿着药走出了医院。</p>
“额，刚他有说是什么肿瘤吗？”冯主任不知道是才回过神，还是在找机会继续跟护士搭讪。</p>
虽然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但是还是希望别人能委婉安慰下，这么直白的医生，“真是唉，先吃点东西吧”</p>
石锅拌饭带着滋滋的响声，被丰韵的老板娘端了上来，焯水的菠菜，胡萝卜、紫菜丝，松菇，牛肉片，辣白菜，像一朵花整齐的绽放着，中间一个圆圆的鸡蛋，让王柘都不忍心搅碎，糯糯的打糕吃起来暖润可口，味道清香。向老板要了一碗大酱汤，原本王柘还想要一碗热面，因为好多年没有吃到正宗热面、冷面烤饼了。</p>
算了，至少不算亏，想想好像一直也没有什么愿望，人生也没有目标，空洞的每天重复，像从来没真正活过一样，就任性一回吧。王柘拿起旁边的筷子正准备夹打糕。</p>
“哈哈，我就说我们会再遇到吧”，“嗯，好香，唔，好吃好吃”王柘看着这个自来熟的家伙，拿着自己的筷子吃的开心，好像拿筷子就是为了递给她一样。</p>
“大叔我叫胡菲，你叫啥？”</p>
“嗯，是挺有缘，来来去去就两条街能撞见也确实难得”</p>
“大叔好”萧清音也紧跟着走进店里挨着胡菲坐下。</p>
“你好，”王柘翻着白眼应道，怎么来乖乖女也学着一起叫他大叔。</p>
“我叫王柘，90年的”</p>
“哦哦，96年啊，跟我们同龄嘛你长的可真够成熟的”</p>
“哥哥好”萧清音含着笑接道。</p>
“嘶唉”王柘被这个搞怪组合弄的有点没脾气，随手拿起一双筷子递给眼巴巴的萧清音，又让老板上了一碗拌面，闷头吃起来。</p>
一顿饭居然吃了三四个小时，满桌的餐盘，王柘跟两个女孩不知不觉聊了很久。大多数时候他在听，听她们的童年趣事，每一个都有丰富的童年，每一次窘迫都变得珍贵。有笑声有尴尬有出奇的默契。王柘记不清自己童年在哪里，好像有记忆就是在上学。</p>
天色渐暗时，他们走出的餐馆，王柘最初只是好意送她们回酒店。结果三人坐进了酒吧，喧闹的气氛中，一杯杯啤酒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洋酒，酒很烈，但是喝下去瞬间火辣的感觉让他感到兴奋。</p>
他能闻到女孩身上的香水味，能嗅到隔壁男孩的汗液。能辨析身边摇曳走过的女郎，他感觉眼神开始有些飘散，心跳有力的跳动好像要蹦出节奏一样。一会儿传来拼酒声，一会传来叫嚣声，他感觉萧清音一直在微笑的看着他，嘴唇开合好像说着什么，可是在吵杂的环境他听不见，举起酒杯轻碰。胡菲已经微红的脸庞带着憨憨的傻笑，总是找到各自理由跟王柘拼酒，交杯酒、交心酒，从好朋友上升到好闺蜜，然后兄弟相称。萧清音不时插上一句，一杯又一杯的灌下。明知道胡菲这么殷勤肯定有目的，可王柘就是不愿想太多，就算是酒托，难得这么畅快喝一回，我还能喝几次？</p>
最后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趴在吧台，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话，他感觉有人在给他擦眼泪，好像梦里有过。</p>
“这天下是朕的”他喊了一声，就不省人事。</p>
在长白山深处树木繁盛葱茏，雪层覆盖处仍能看到绿色，小股的瀑布涌入深潭让宁静的水面呈现波纹。原本该绿意的潭水此时却仿佛滴入了墨汁，渐渐染成了黑色。水中大大小小的生物疯狂四散，慢慢大片的死亡，再沉陷消失在漆黑的水中。</p>
一头体格健硕的马鹿，慌不择路的闯入了这片区域。安静的空气让它极度恐惧本能的想要后退，湖水中突然飞溅而出一条血色，马鹿的身体缓缓倒下，额头、长颈仿佛被利刃贯穿。潭水荡漾凭空升高将马鹿的身体淹没。渐渐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潭中浮起，灰白的皮肤刚一透出水面，就冒起一股青烟。它张开巨口无声的咆哮，宣示着领地。所有波及到的生命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大片的树木失去生机，落叶纷纷森林一片狼藉，它迈着沉重身躯慢慢向林中走去。</p>
黑风口山洞内，血色的蝙蝠、红头的蝗虫，正在啃食着地面尸体。而血肉模糊隐约能看到人形，它们锋利的口器轻而易举的咬穿靴子，更多蚂蚁的则在陆陆续续搬运残骸，满地的羽毛应该是雨燕的，还有一条断节的貂尾，这是一场血色盛宴。</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