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施施然走下正位,与赵明旭相对坐在两侧,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众人,递给赵明旭个眼神。
那么多人,估计全赵府的主子奴仆全部都聚集齐了。
赵夫人也不知兄妹俩卖什么关子,始终神色淡淡,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哥哥,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们兄妹俩以后会不会形同陌路,相隔两方,可都全靠你了。”赵明月冲他挤了挤眼。
这个时候还皮,当真是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的性子。
“嗯。”赵明旭端坐在对面,点了点头。
反正他的妹妹,他宠着,天塌下来个高的顶不顶着他不管,他顶着就是。
不仅赵夫人,赵老爷也颇为诧异,他这对儿女要做什么?
无论如何,他都决定了,堂堂正正的面对自己无意中犯下的过错,而不是继续装睡。
“啪啪——”
赵明旭拍了两下掌,下面自然分开一条路来,只见两个身强力壮的下人带着两个狼狈不堪,看不清面容的人走上前来。
来人押着一对满头散发的人在进正厅几步的位置停下,不再近距离靠前。
“嘶——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其中一人被扔到地上,疼的呲牙咧嘴,透着散乱的长发质问。
她不停的揉着膝盖,看样子应该是有旧伤,倘若只是跌这一下,不会伤成这样。
赵宛如?那另一个人是陶姨娘了?
赵夫人不解的看向赵明旭,这兄妹俩把她们带过来做什么?
赵夫人嘴角挂起一抹冷笑,这算什么,自己下不去的决定,让儿女来替他背么,可真是伟大!
梁府后院。
“砰——”
白衣男子一下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他勉强稳住脚步,抬袖擦了擦嘴角的血,却并未还手。
“不要以为你这个样子我就不敢再打,是男人就抬起你的手!”
他最讨厌这人整日装出一副风轻云淡,假情假意的模样。
“砰——”的一声,又是一拳。
白衣男子直接被打倒在地,跌进花圃,这一下子鼻子也流出了血,滴在雪白的衣服上,格外明显。
难得的是,即使被打倒在地,即使此刻的他有些狼狈,可男子依旧目光清明,眼神纯粹如皎洁明月,甚至没有丝毫怨气。
男子双手撑地,缓缓从植被中站起,擦了擦鼻子里流的血,愧疚道。
“这件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你生气也是应该,即使你再打我几拳我亦不会还手。”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难过:“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四弟,四弟他做事向来鲁莽,委屈了赵小姐。”
看他这样,梁程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脾气好的人就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过错,别人才是受害者,却反过来还要原谅他。
“我告诉你,李中州,虽然我选择与你站在同一阵线,但我也是有限度的。”
“你可以懦弱,可以做好你仁慈贤德的皇子,但请不要让我在乎的人为你的软弱买单!”
“这是我的底线!”
梁程远一字一句的说完这句话,跌坐在地上喘气,眼睛红的吓人。
“你既决定要与四皇子争皇位,便不能妇人之仁,一再退让。”
不去看李中州向来纯净的不染纤尘的眸子,梁程远苦涩道。
“既想双手不染,纯洁无暇的做你的二皇子,又想夺得那至尊无上的宝座,李中州,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嗤嗤一笑:“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付出的,贪心多大,牺牲就多大,所谓的单纯不谙世事,只不过是别人默默的在身后背负了一切。”
“二皇子,我梁程远既然选择了你,便不会失言,但能否让草民的亲人安心,也让草民安心。”
这番话说的不可谓不狠,但梁程远却一定要说。
倘若他在意的人受到伤害,他做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这天下,谁爱要谁要。
老太太以为他是不顾祖宗家训,贪图名利富贵,可谁知他正是为了家人,所以这天下才不能落到四皇子手中。
李中州缓缓弯下腰,与他相对而坐,眼中满是痛苦:“我明白,我都明白。”
他怎么可能不懂,梁程远付出了多少他都明白,可对一个天性至纯的人来说,要面对这些血腥太难。
“表弟,我并不是非要那个位子,于我而言,身份只是一个束缚的累赘与痛苦之源,可是,我不能让母妃九泉之下怨我。”
一滴泪从二皇子的眼中滴下,看起来心痛的难以复加,他沙哑着声音道。
“我答应过父皇,一定不能让黎朝的天下落在四弟手中,四弟深受毒后影响,性格暴虐,一天他登基为帝,受罪的是百姓。”
“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梁程远闷闷道。
他刚刚是冲动了,也存在逼李中州的心思,可他实在无法接受赵明月年后会被带走的事实。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可阿月又何其无辜。
她还那么小,却要远离家乡与亲人,面对一个双手沾满血腥,性格阴晴不定的人。
他不忍……
“不,表弟,你听我说。”
李中州一下子像只发怒的狮子,压抑着深深埋在心底不能说的秘密。
“你知道我母妃是怎么去的么,她,她是被人害死的。”
一个惊天的秘密从李中州口中极度克制的艰难而出。
皇室从来没有一览无余的光明,深红色宫墙内埋藏了多少不为人知,龌龊不堪的事。
先皇后,在黎朝,一个极其隐晦,显有人提及的存在。
李中州一下下啜泣着,肩膀不停的抖动,紧紧咬着的唇渗出鲜血,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
他瞪大眼睛看着梁程远,那双仿佛永远纯净无暇的眸子,此刻一片血色迷雾。
“不知是母妃,你知道……你知道祖母的真实身份么?还有曾祖母,曾祖母其实是何人?”
梁程远最多可以推测,他的姨母,也就是李中州口中的母妃,黎朝的先皇后。
因为外祖母酷爱紫薇,又经常看着紫薇发呆。
以及家中对紫薇苑的避讳,和从李晟泽那里得来的紫薇太阳图,他也许可以明白。
可外祖母,以及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曾外祖母,他还真的不知道,却也不觉得有必要猜测什么。
听完李中州的反问,梁程远沉思了起来,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他不知道的,天大的秘密?
难得在李中州脸上看到这种带有怨恨情绪的表情,李中州讽刺一笑,继续说。
“还有,程府又为什么会留下女子宁为贫家妻,不为富家妾,男子永远不得与皇室扯上牵连的家训。”
“大概是因为姨母吧。”梁程远闷闷道。
“你以为只是因为母妃当年不顾家训,私自逃离跟了父皇么,如果真的只是这样,那家训又为何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已定下?”
梁知府与夫人站在远处游廊下看着这一幕,心中突突的跳个不停。
总觉得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发生。
“你,你回来了?”陶姨娘震惊的盯着赵明月。
赵宛如和她说过,赵明月是得罪了大人物,再也不会活着回来,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赵宛如奇怪的顺着陶姨娘的目光看去,便看到正悠然自得支着下巴的赵明月。
“啊!”赵宛如惊叫一声,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惊叫着往陶姨娘身后躲。
“你怎么可能还会回来,不可能的,他告诉我不可能的。”
赵宛如摇着头如同疯子一般,嘴里叫叫嚷嚷个不停。
那人和她说过的,他说赵明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要她帮他将赵明月弄晕,他一定会娶她。
虽然她当时心里也很愧疚,不安,可想要压过赵明月的欲望还是超越了她的良心。
她在赵府畏畏缩缩过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获得尊贵的地位,风光无限,成为光明正大的凤凰么。
所以即使整夜的做噩梦,她也挺过来了,哈哈,她终于可以美梦成真,一吐浊气了!
哈哈,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赵宛如疯疯癫癫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
“砰——”
“啊!”
瓷碗摔碎的声音与尖叫声同时响起,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贱人,我女儿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狠心!”
赵夫人气的直打哆嗦,指着疯子一般尖叫的赵宛如愤怒质问。
“娘!”
赵明月给急急跟在赵夫人身后的赵老爷使了个眼色,赵老爷犹豫着站在原地,进一步不是,后退一步也不是。
小乔得到赵明月的示意,侧身上前在一边。
“你母亲爬上我夫君的床我说什么了么?后来生下你我可有不容你?你们母女这么多年在赵府在赵府好吃好喝,我赵君仪又可有虐待过你们一丝一毫!”
赵夫人走下主位,一步步向前,指着她声声质问。
“当年但凡我有一丝狠心,你们也不会有今天,呵呵。”
自嘲的苦笑从赵夫人口中惨淡而出:“都怪我,怪我自己引狼入室,害了我的宝贝女儿。”
广袖一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气势陡转。
“从此往后,无论外人如何看,我赵君仪定要守护好一双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