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却向来不是由身份、血脉所决定。
“赵小姐怎么样了?”李晟泽淡淡道。
一丫鬟立刻上前:“回四皇子,姑娘她至今不肯吃饭,至于别的,姑娘近日也很少出来,奴婢就不知道了。”
见四皇子蹙眉,丫鬟心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都怪奴婢近日疏忽了姑娘,不过姑娘不许人进,也只有小侨姐偶尔可以上前伺候,还望四皇子饶了奴婢。”
丫鬟不停的磕头,一下一下,听的人心惊,额头渗出大片血迹,滑落在脸上触目惊心。
李晟泽自来到桐城后,残暴不仁的性子已经收敛了很多,即使如此,下人们亦是从来不敢松气,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这尊大佛。
“拉出去!”
他捏了捏眉心,不耐的摆摆手,立刻出来一侍卫将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的丫鬟拖走。
侍卫鄙夷的瞅了一眼狼狈的婢女,真是愚蠢至极,不知道主子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
打赵小姐来到这里,主子对她的态度,哪个人敢怠慢了,像这种粗鄙不堪的宫女,轮到如此下场也是活该。
拖至门口,丫鬟忽然回头凄厉大叫。
“四皇子,姑娘上次说喜欢奴婢的家乡北平,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景象,还说有机会让奴婢带她去看看呢。”
“四皇子!”
侍卫心中冷笑,姑娘这般人就是想去哪,岂会让一个区区丫鬟带着?想活命也不编个像样点的理由。
遂加快了速度,生怕主子一个不高兴牵扯上自己。
“慢!”李晟泽抬了抬手。
他凉凉的睨了丫鬟一眼,冷声道:“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有一次。”
“向赵小姐说个合理的理由,告诉她你要离开这里。”
丫鬟惊喜的表情迟疑了一刻。
“只有一次机会!”李晟泽回头不再看她,淡淡道。
丫鬟一咬牙,磕了几个头:“多谢四皇子!”
“知道怎么做吧?”
他走到窗户边,拿开白色透明灯罩,将信纸折起,轻轻放在隐隐跳跃火焰上点燃。
侍卫回过神,连连点头。
“去吧!”
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他,即使是父皇也不行,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真是不知死活。
火焰顺着单薄的信纸很快燃到下方,他仿佛并未有任何感知,反而轻笑一声,推门而出。
想去北方么?那他就带她去。
宅院另一处,脸色苍白女子阖目卧躺在木质雕花床上,身盖精美细致的罗背,里面的芦花絮棉而柔软,可床上的人却明显并不好。
女子双目紧闭,秀眉微蹙,似睡非睡,小巧的脸蛋上是不健康的红晕。
淡粉色的樱唇时而发出细细碎碎的呻吟,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女子的痛苦与不适。
李晟泽伸手推开门,并无一人,身上冷气重了一分。
他毫不避讳的迈进房间,径直走向内室,掀开帘子。
待看到床上的女子,他很快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对。
李晟泽靠近床沿,探手,轻轻试了试赵明月的额头,讽刺的灼烫感促使他立刻收回那只,不知拧断多少人脖颈的精细保养的纤纤玉手。
怎么会这么烫?病成这样,一天都没人发现?
他不禁怒从中来,这群奴才都是吃白饭的么!
“来人!”
“来人!”
李晟泽连喊几声,方有人急匆匆的推门而入。
“主子。”
小侨恭敬的立在一旁,不由自主的看向床上的赵明月。
李晟泽脸色阴鸷,几欲一把扭断她的脖子,回头看向床上躺着的女子,滔天怒火生生熄了下来。
李晟泽缓了口气,努力平复心情,这才开口。
“人病了一天,就没有一个人发现,活活的任由她躺在这里,都没有人管么?”
姑娘生病了?
小侨没有理会主子的怒意,而是焦急的踮起脚尖探着头,使劲往里瞅。
真是个好丫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被赵明月收拾的服服帖帖。
李晟泽无奈扶额,火气顿时被浇灭了大半。
也难怪,赵明月整日虽被圈在一方宅院,却也隐隐可以感觉的到,她的周围一定是有那人安排的人。
遂,她的不平、愤怒、难过,前世今生,那些扰乱心神的负面情绪终在温暖里化解,戾气不再。
自信时的赵明月最是迷人,她的笑,她的嗔,她的狡黠。
如天上耀眼的太阳,晴朗夜空的月亮,如一汪清澈透明的小溪,引着你不由自主的打心底想要去靠近。
赵明月每日和她朝夕相处,心灵相照。
闲来无事逗逗小姑娘,教她写字、绘画、下棋,这些都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她从小便被当做暗卫来训练,记得黎朝每个贵人的特点及弱势,记得剑法的一招一式,杀人致命,却早就忘了她是谁,来自哪里,要通往何处。
舔着血过活并不难过,因为早已忘记了什么是情,什么是义,所有要做的无非是手起刀落。
可人并不是天生无情,暗卫更是如此,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内心甚至比常人更渴望阳光与温暖。
因为世间所有的情意对他们而言,就像无解的毒药,一旦沾染,非死,再也无解。
小侨这类人更明白自家主子的脾性,跪下焦急。
“主子,姑娘看着像是发热了,这几日姑娘都有按时吃饭,只是每顿饭只尝几口,吃不惯甚至直接不吃,姑娘又不让告诉主子,所以小侨才斗胆一句话不说。”
听着床上女子痛苦的声音,小侨急切道。
“姑娘这会儿定是难受极了,求主子先给姑娘找个大夫看病吧,事后小侨任凭主子处罚,绝无怨言。”
说着,小侨从身上取出一枚精致的金色令,恭敬的双手抬致额头,呈上。
李晟泽抿着唇不语,直勾勾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小侨,心思复杂。
好丫头,这才几天,竟那么快就变了心,开始护着现任主子了。
如若人不是李晟泽亲自挑出来的,令不是独一无二的暝令,他一定会怀疑此刻他面前无知无畏的丫鬟是伪装假冒的。
但他更加生气,紧紧抿着的唇显示出他的不悦。
小侨一看自家主子的气势,心凉了半截,忽的掀起衣袖,臂腕对准自己的脖颈。
“求主子,小侨愿以死谢罪,求主子救救姑娘。”臂箭直抵脖颈,渗出鲜红的血来。
对赵明月,小侨是认真的。
“滚出去!”他不想再说第二遍。
“主子!”小侨绝望的看着他。
一个是自己最敬爱的主子,一个是给她温暖,让她再次感受做人的恩人,她无法选择。
“我、说,滚出去!”他一字一句道,仿佛从来没有这么无力。
最后两个字,若游丝,仿若抽干了他浑身的力气。
“滚出去,把桐城最好的大夫给我找过来,半个时辰。”
下一刻,李晟泽却又恢复了本性,寒气逼人。
小侨见状一喜,嘴咧的如开了缝的石榴,中气十足的回了句“是”,一溜烟跑了出去。
李晟泽回身看着赵明月,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的面颊,神色晦涩难明。
将她囚禁在这里,使了手段,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对她无情么。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一遍一遍的求呢,他就对她那么不好?
就因为最初的手段不光明,所以就否认他对她动心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