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透着丝丝缕缕的绝望与悲伤，连空气仿佛都沾染上凝固了般，绝望的气息铺天盖地。
赵夫人不由心中一跳，大惊失色，女儿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悲观的想法？
在她眼中，赵明月一直是快乐无忧、天真活泼的。
十几年来，女儿被赵府保护的太好，说是不知人间疾苦也不过，这本也没什么，她赵府有的是资本。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女儿竟也伤春悲秋，感叹人生起来。
生活诚然不易，然每一个年龄阶段都有应该饱含的朝气，太早的懂得，何尝不是变相的承受岁月的侵蚀？
玲珑和丹若也是震惊的看着自家小姐。
她们虽然知道小姐自醒来后就不太一样了，但当时只顾的开心，小姐终于看清湘茗居的真面目，痛惩惜文，远离书生，却不知小姐竟受到那么大的影响。
玲珑和丹若两人自责又愧疚，难过的看着小姐。
都怪她们，身为小姐的丫鬟，自以为自己尽职尽责，没想到连小姐的心事都没一点察觉，真是该死！
赵明月只顾陷在自己的漫天悲伤里，为前的赵府和梁程远感到不值，痛斥她自己为什么那么坏，伤害那么多人。
赵夫人来来回回，暗自吸吐了好几口气，这才按耐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囡囡，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赵夫人拉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肩轻声细语问道。
她很少如赵老爷一般，“囡囡，囡囡”的称，不是不够爱，而是她明白，家里两个人，必须要有一个出来做界限。
其实赵夫人对两个孩子，尤其是赵明月，已经疼到骨子里了，只不过相比赵老爷的奇葩，没那么离谱而已。
赵夫人觉得，就是把女儿养成皇子公主，宠到天上，他都只会嫌少，而不会说多。
赵明月轻轻摇头，不作声。
一头乌黑直顺的秀发由于卸下了所有钗寰，柔柔的披散在肩上。
“月儿，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和你爹，你和你哥，这天下千千万万人，没有重样的。”
她以为女儿还是受了自己的影响，只想让她明白，自己是自己，她是她。
不同的人生，不应该混为一体。
“我与你爹。”回忆起往事，赵夫人有些感慨。
她扶起赵明月的身子，待她坐直，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欣慰的看着她道。
“我和你爹其实早就相识。”
提起初次相遇，赵夫人竟然略显羞赫，如大姑娘一般，脸颊微红。
“那时我还未及笄，家里人欲给我定下亲事，对方正是我的表哥，从小相识，仅年长我两岁，饱读诗书，为人清正又温文儒雅，本该是一桩好姻缘。”
赵夫人眸色幽深，晦暗难明，仿佛穿越到悠远悠长的绵长岁月里。
玲珑丹若很少看到这样的夫人，心下惊讶。
只道老爷夫人恩爱不相离，唯有一房姨娘，老爷还颇为不待见，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若说老爷疼小姐跟护眼珠子似的，那对夫人，可以说是看的比命还重了。
她们如今听了这番话，那还得了……
两人互看一眼，玲珑心领神会，趁着赵夫人顿了片刻的间隙，躬了躬身。
“夫人，用过饭有些时辰了，我和丹若先下去准备些茶水吧。”
赵夫人望了一眼二人，也明白她们的意思。
“既然月儿相信你们，我也愿意选择给予你们信任。”
赵夫人松开赵明月的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又道。
“让你们下去不是不信任你们，而是有些事情，知道多了还不如不知道，无知者即无罪。”
“下去吧。”赵夫人放下茶盏，摆了摆手。
“以后好好伺候小姐！”
“是，夫人。”
两人福了福身，后退几步，走出内室，打开门走了出去，又轻轻关上。
待内室恢复平静，赵夫人继续讲道。
“我也曾以为女人一生不就是那样，嫁人生子，然后相夫教子，一辈子也就那么过去了，只希望未来的那个人可以多怜惜自己，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直到遇到你爹。”
赵夫人再次陷入回忆。
“那娘喜欢他么？”赵明月轻声问道。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赵明月真的很想知道，有那么一个出色卓越的青梅竹马，爹当初是怎么追上娘的。
难道娘不喜欢她的竹马？
还是她爹当初对娘一见钟情，然后硬是死皮赖脸的追着娘跑，或者霸王硬上弓？
她为什么觉得更有可能是后一种猜测呢。
汗颜，她竟然如此大胆叛逆，已经开始臆想她爹爹和娘亲了！
赵夫人不甚在意，轻笑一声：“为什么不喜欢？”
“表哥人很好，除去学识才情，人品修养，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当年在我们那里，也是掷果盈车，声明鹊起。”
“最重要的是，我和表哥算得上两心相悦，在当时，已经很难得了。”
听着娘的感慨，赵明月想和玲珑丹若一样，溜之大吉，然而……
“然后呢，最后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赵明月好奇问道。
此刻她已经忘记了，她的亲亲老爹不是她娘口中的表哥，只是被故事所吸引。
这么一对才子佳人，多么美好，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赵夫人无奈：“他就是太好，我才无法接受这样一个心性至纯的人，更无法伤害，只能选择离开。”
赵明月诧异，她本以为大概是她爹做了什么，又或者如同前世的书生那般，做了什么让娘伤心失望的事。
既然心性至纯，人品厚重，那娘为什么说，正是因为对方太好才不得已离开？
“姨母最初也很喜欢我，这桩婚事是我母亲，也就是你外祖母，和姨母两人共同商议的，恰好两个当事人情投意合，婚事也就这么定下了，本是皆大欢喜。”
“然后呢？”
赵明月随着赵夫人的讲述，仿佛亲眼看着一对相爱的人，迎来了他们生命最幸福的时刻。
可她知道，绝没有那么简单，不然娘也不会说后面的话了。
她小心的屏住呼吸，生怕打破了赵夫人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