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这条路吗？那时候每天上学都要经过。经常看到你跟一个女生走在一起，她是谁？”
雨欣的随意的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宇嘉的痛处，但他没有打算逃避。
“她是我的邻居，她死在了新港。”
“新港爆炸吗？”雨欣讲道，“对不起。”
宇嘉相信她是真心的，她的道歉很真诚。他在夕阳的余晖中跟雨欣走在这条路上，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金色的光芒在脚尖上跳跃，宇嘉突然有了一股冲动，他想要低头轻吻身旁的女孩。
就好像美好在手上，随时会逝去。
推开公寓房门的那刻，宇嘉对屋子里说了声：“打扰了”。但空荡荡的房间没有回应他，他觉得有些奇怪。
“家里就我一个人，我父母都去世了。”雨欣笑道。
宇嘉感到自己跟雨欣交换了很多秘密，这些同学之间难以注意到的，埋藏于伪装和笑容之下的生活细节，逐一展现在他的眼前。
雨欣没有必要告诉自己这些的……莫非她很信任自己？
宇嘉思索着自己是什么时候打动她的，莫非是被围攻时他坚持留了下来，跟她一起战斗到了最后？
“今天有鱼子酱哦，叔叔给我带来的，是最高级品。”
“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哎。”宇嘉有些惊讶。
“也不一定好吃啦，你可以试试看。”
“宇嘉，帮我拿一下酒柜里的香槟，中间那瓶。”
“我还没怎么喝过……”宇嘉马上住了嘴，他意识到自己在莉莉丝的晚宴上喝过几杯，如果那顿晚宴真实存在的话。
铺上桌布，把餐盘放在方桌两边，然后在桌面点上蜡烛，雨欣做这些有条不紊。虽然这应该就是日常的一餐，但雨欣好像已经做了万全的打算，她流水般做完一切，开始给鱼子酱开罐。
“宇嘉，能帮我一下吗？”雨欣面露难色，“我不太会用这个。”
虽然宇嘉也不会用，但他怎么能承认呢？
宇嘉看到炉子前前摆了本菜谱，心想她应该也不太会做饭。一小勺刚刚从罐头里舀出来的鱼子酱就已经轻轻送到了他的嘴边。
“据说刚打开是最好的，一接触到空气就会开始损失风味。你先试试？”雨欣举着小勺。
鱼子酱说是酱，看起来却像是一颗颗黑色小球。刚刚入口有些腥，宇嘉把黑色的鱼子咬破时，一股鲜味霎时冲入脑海，味蕾都仿佛欢跳起来，随之还有些咸味。
“感觉怎么样？”
“跟想象的不太一样，但也非常好。”
“我叔叔做外贸生意的，他经常给我带这些东西。”雨欣又舀了一勺，然后含在嘴里。
宇嘉的脑袋一下子有些懵，她用的是同一把木勺，这算是间接接吻了吗？这是去同学家吃饭的标准流程吗？
“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烛火摇曳，餐盘上精致地摆放着配菜和白面包，沙拉，还有红菜汤。雨欣特意叮嘱汤的味道比较浓烈，要留到最后再喝。
两人举杯，门铃却突然响了。
雨欣显露出惊讶的神色，她放下了酒杯，叮嘱宇嘉稍等一会儿。她走到客厅，又折向大门，看了一眼对讲门铃，对讲门铃叮咚叮咚响得更欢了。
“是家里人吗？”
“不是，一个讨厌的女人。”
李思蹬着高跟鞋走了进来，比穿着兔子拖鞋的雨欣高了一个头。
“哎呀，今天eva亲自下厨吗？我可听你叔叔说你是黑暗料理界的女王。”她微笑着说。
“跟你有什么关系？”雨欣把她往外推，却推不动。
“这位就是杨宇嘉吧，你叔叔跟我说是个帅气的男生，的确如他所言，你好！”她热情地跟宇嘉打招呼。
“阿姨你好。”宇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雨欣没有父母的话，她的叔叔阿姨是不是就是父母的角色？那今天这算是……见父母？
虽然那种暧昧的气氛被完全破坏了，但……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材料没有多余的了，你可以吃白面包。”雨欣把碟子推给她。
“没事没事，我可以分一半给你，我吃不了多少的……”宇嘉站了起来。
“哈哈，吃eva做的东西，小心进医院哦，这是阿姨给你的忠告。”李思化了浓妆，看起来很成熟，但眉眼间还是能看出稚气，宇嘉猜她应该很年轻。
“叔叔托我告诉你，我们要搬家了，这个公寓楼层太高，他不喜欢。”李思说道，鞋也没有脱就走了。雨欣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你要搬家吗？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宇嘉说。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是叔叔的第二任啦，之前的那个被气跑了，就是个恶毒的女人，说了什么完全不用在意。”雨欣鼓囊着，一边给他倒上香槟，“我们开动吧。”
宇嘉先是喝了一口香槟，觉得味道有点奇怪，他此前没怎么喝过酒，但好像来到雨欣家里，自己的味觉就失灵了。
宇嘉刚含了一口面前的沙拉，马上觉得嘴里五味杂呈。他不知道简简单单的材料是怎么被她做成这个样子的，但味道跟用做惩罚游戏的怪味糖果有的一拼。雨欣使用佐料似乎太过随心所欲，就跟画油画用调色刀直接抹一大块调料，然后涂了上去。如果正常厨师做出来的是风景画，名厨做出来的是莫奈作品，她做出来的就是毕加索或是达利的怪诞扭曲。
不行！不能再吃了！会出人命的！
“你怎么了？”雨欣一脸无辜地问道。
“嗯……味道很不错……”
“谢谢你，我不太会做菜的。”
“我去一下洗手间……”宇嘉找了个借口开溜，打算漱漱口。鬼知道她是加了什么东西。阿姨果真是金玉良言，自己早在那个三明治就应该明白：
绝对不能让雨欣进入厨房！
雨欣的洗手间不大，但非常干净整洁。洗手台的镜子如水晶般一尘不染，马赛克墙面的缝隙却有些黑色的污渍。
宇嘉低下头摸了摸，发现根本擦不掉。
污渍旁边的毛巾架上面有很多刮痕，还有些向外变形。像是用金属的东西套在上面往外拉过。
一阵眩晕突然击中了宇嘉，他勉强站直，却发现镜子里的宇嘉向他笑了一下，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觉得这个卫生间有些逼仄，头顶上明晃晃的灯一点都没有让幽暗感消失。奇怪了，香槟酒他也不是第一次喝了，怎么会有这种莫名的味道？
手脚都变得轻快，一股热气从腹部升起，直冲脑门。宇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潮红，理智突然变得有些恍惚。
好像……有什么不对。
就在宇嘉感觉最糟糕的时刻，卫生间的门被突然打开了。雨欣已经换上了一件薄薄的睡衣，玲珑的身体浮现在宇嘉眼前。
身体里……像是有火在烧。
“宇嘉……你有什么不舒服吗？不能喝酒可以跟我讲一声的，不用勉……”
她说着这样安慰的话，一边向宇嘉走来。她身上诱人的芳香如同小蛇钻进宇嘉的鼻腔。他的理智已经沉睡，连雨欣的话都没有听完，意识便如软泥入水般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