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嘉最后还是没有逃脱女魔头的魔掌，她在离开了陆涵的视野之后马上恢复了本色，咬着一根士力架，拖着宇嘉溜出了营房。一路上，思萱已经探查过几栋废弃的房屋，然而屋子里空空荡荡，除了些老干部式样的办公桌，绿色的毡布上覆盖着的玻璃大多已经碎裂，屋子缝长满了杂草。
“这里有一个铜牌。”思萱说。
宇嘉看了看那个挂在门口的黄铜质地的牌子。这种牌子上往往写着“xxx优秀单位”之类的，在学校很常见。这块牌子已经爬满了铜绿，上面的字迹已经看不太清了。
“石里市石林镇，6502工程……基地？”
“那两个字看起来像’冷山’”。”宇嘉推断道。
思萱挂好铜牌：“石里的’里’还是繁体的，下面还有一行俄文，恐怕都是几十年前的东西。”
“6502工程……是什么？”
“这就是我说的’秘密’。”思萱说。
宇嘉抬头看着面前宏伟仓库顶部的破洞。钢瓦已经被锈穿，天窗被泥土糊满了。他突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跟迷失者所在的坟墓地面的那些建筑非常相似。
“人生是海洋，希望是舵手的罗盘，使人们在暴风雨中不致迷失方向。”宇嘉低声说。
“狄德罗？”思萱接过话，“你怎么了？”
“思萱，海为什么是蓝色的呢？”
“为什么想起来问这个……好像是因为瑞利散射吧，水分子吸收红光的能力稍强，所以大量的水分子，也就是海，会呈现出明显的蓝色。少量的水体其实也是蓝色的，只是颜色太淡，看起来像是透明的。”
还真是不浪漫的解释啊，宇嘉心想。
“其实，我虽然不知道6502工程是什么，但6501还是知道的。”宇嘉说。
“哎？很厉害啊，说说看！”
”我之前因为某种原因，去过一个设施，跟现在的感觉很像……到处都是废墟……我觉得很好奇，就在网上查过一些资料，6501就是一个，现在有的地段已经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这个工程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密，但已经公布的地方就足够让人惊叹了，山洞里被挖出了巨大的空间和绵延十几公里的通道，甚至可以通火车，据说原来是为了防核备战挖掘的，可以把整个工厂放入地下，也有说用作导弹基地的，但已经基本被废弃了。“
“所以你是说，冷山很有可能也有这样的地下设施出现？”思萱沉思道，“倒很符合他们的风格。”
“他们？”
“啊……我是说石里中学啦。现在就回去吧，等会儿点到缺席就惨了。”
思萱发现宇嘉的眼神突然变了，他死死地看着她身后，无意识地微微张大了嘴巴。
“你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思萱伸手在宇嘉面前摇晃了两下。
“快跑！”
在思萱身后，隔着一条马路的那栋住宅楼走廊上，站着一个小女孩，她的皮肤因为月光的关系，显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如同一具尸体沉默地站在那里。
这下不是思萱拖着宇嘉出来，而是宇嘉拉着思萱的手往回跑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宇嘉自然流露的恐惧眼神，她也机灵地跟着他跑回去。两人为了避开风纪委员，选择了一条曲折的线路偷溜出来，但回去的路就显得无比漫长了。思萱没走两步就停下来往回看，然而视野里没什么特别的，
“宇嘉，你看到什么了？”
此刻他也回过神来，看着那个空荡荡的楼房。那里的确什么也没有，跟平常别无二致。
难道是看错了？
“你不会是在耍我吧，”思萱嘟起了嘴。
宇嘉上气不接下气，一半是因为缺乏锻炼，一半是因为恐惧。莉莉丝鬼魅般的身影，冰冷的眼神，还有洛丽塔洋装，就像是抱着洋娃娃的丧尸一样让他觉得不寒而栗。难道是因为自己杀了她，她的鬼魂回来寻仇了？
但是视野里的确什么也没有。
“我……可能是看错了。”
“是什么，狼？熊？还是黑胡子外国人？”
“不是……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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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绕着小镇五公里越野的时候，他还在想着这件事。
“宇嘉，不要再闷闷不乐了，打起精神来！”陆涵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守在提供能量饮料的检查点，不少人正站在这里稍作休息。
“这是第一天吗？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要死了。”
“万事开头难，学长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学长，你们那时候也是在这个小镇集训吗？每年都是？”
“是的，所以不要动这里的任何东西，明年新生还要用呢。”
“那你们那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里出现过野生的黄腹角雉，这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千万别打扰，远远欣赏就好了。”
“这里……有熊吗？”
陆涵爽朗地笑起来，“学校不会这么把学生的命不当回事的，放心吧，我们会保护好你们的。”
“委员长，这里有野生的莉莉丝吗？”
背后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宇嘉一跳。随后就像是绳子一样勒住了他的脖子。她的声音虽然是冰冷的，但意思怎么看都是恶搞，就好像莉莉丝跟濒危动物一样。难道在这所学校里，大家都知道莉莉丝吗？
“你……怎么知道莉莉丝？”
“学生手册上不是写了：莉莉丝，擅长精神攻击，防御力max，危险，难吃。”三无少女冰冷地讲道，光看她毫无表情的脸，还以为她是在说哥斯达黎加的北面是尼加拉瓜这样的常识。宇嘉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狠狠瞪他的中考状元。在她说话之前，他还以为他是那种一本正经的性格呢。
这算什么，现在是冷笑话时间吗？
“左紫惠同学，你是说起源于美索不达米亚神话的那个莉莉丝？”陆涵有了兴致的样子，“在犹太教的拉比文学中，莉莉丝是亚当的原配妻子，因为不满亚当而离开伊甸园，最终却成为恶魔，她可以算作是女性独立的先驱呢。”
“你知道莉莉丝有很多女儿吗？叫做lilim，就跟母狗有很多小母狗一样。”
宇嘉觉得自己的头上此时应该已经冒出了大大的问号，这两个人到底是在什么频道上交流的？这是正常人类应该有的逻辑吗？难道不是应该说：“为什么要问这个”或者“你想说什么”？
“学生手册上没有写这一条吧。”开玩笑，宇嘉为了凑自己的学费，把学生手册颠来倒去看了三遍，把所有有可能拿到奖学金和所有会让他被处分的条目都记了下来。
左紫惠和陆涵一齐看着他。片刻之后，状元女孩把视线挪开，看向了旁边。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无聊。”她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她的语调都是事务性的，像是在宣读某段法律条文一样。
“这一届的新生真有趣，对了，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呢？”陆涵不怎么在意状元的离开，他跨坐在一箱矿泉水上，用一柄黑色手柄的瑞士迷你军刀划开塑料膜。
“她呀，她去抢五公里越野的金色勋章了，好像第一名才有。”
“哈哈哈，看着就是不服输的人。”他扔给宇嘉一瓶矿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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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嘉心里的疑问，没有随着训练的深入而减弱，反倒越来越强烈。左紫惠提起莉莉丝绝对不是毫无来由，难道她也跟自己一样看到了那个影子？
但是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却让宇嘉每次都无功而返。
“金色勋章拿到了吗？”他正把罐头煮成肉汤，看到了垂着头回来的思萱。
“太丑了，送给你吧。”她丢过来一个亮闪闪的奖牌，还连着缎带，好多学生挣破了头要抢的金色勋章径直坠入汤锅中，溅起了一片热汤。
“喂！你想干嘛！”宇嘉幸好没有被烫到，但一锅汤已经毁了。他急忙熄了火，捏着缎带把奖章提了出来。
她什么都没有说，钻进帐篷去了。
“解释一下啊！”
她肯定是遇上什么事了，宇嘉虽然生气，但还不是这点小事都容不下。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幸帐篷是独立的，物资也是独立的，就算思萱没有每天都缠着他，他的生活也没受影响，不如说是更舒服了些。
但为什么……
心里会觉得有点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