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委席中央，端坐着一名带着金丝透明眼镜，长相还算斯文，但眉宇间流露着浓浓不耐，显得有些刻薄严肃的中年男子。
叶经理……
在sh丝芭影视有限公司，一众董事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在做出重大决策、或者有什么大型活动时，才会露个脸，发表下意见。
平日里，这位掌管公司财务、成员外务资源分配的stf代表，可以说是大权在握，生杀予夺一念间。
他可以因为自己的一时不满，直接剥夺某位边缘成员翘首苦盼的外务；也可以因为自己的喜好，调动大量资源栽培令他满意的成员。
不知有多少资源，因这种灰色手段而凭空蒸发，多少努力练舞却连续几个月接不到一个通告的姑娘，夜夜躲在被窝里流泪……
更重要的是，这种任人唯亲、仅凭喜好而做决定的管理风格，会导致人心涣散、不思进取，甚至令绝望中的少女们产生一些歪念头……
可以说，塞纳河崩溃，是由诸多隐患共同迸发导致的，而在诸多外忧内患中，毒瘤stf（工作人员）首当其冲。这些人如同隐藏在地表下的白蚁，隐秘而夜以继日地侵蚀着地基，最终令万丈高楼轰然倒塌。
这位叶经理，无疑是害虫中的害虫，毒瘤中的毒瘤，偏偏又影响力极大，除了大top级成员和一些只是单纯为了爱好而加入塞纳河的姑娘，可以不受拘束，大部分成员为了今后发展，只能笑脸相向，敢怒而不敢言。
有位八期生，入团就被这位叶经理“借”了两万元的资金，后来与公司决裂，将种种内幕曝光；可惜，那时的塞纳河36大厦将倾，叶经理也早已恶名远扬，没有造成太大轰动，给粉丝们留下几天谈资后，终究无疾而终。
甚至，曾艳芳怀疑，到了后期，这位叶经理已经不再是单纯地昏庸无能，而是在恶意搞垮塞纳河……
因为中国偶像市场的潜力太大了……拥有十数亿人口、未经开发的处女地，其中蕴含的可怕利益，令那些身价百亿的商界大鳄都要眼红……买通一个能够瞒上欺下、一手遮天，偏偏又目光短浅、刚愎自用的主管，就能搞垮一家独大的塞纳河，瓜分这块蛋糕，实在是最划算不过的买卖。
如今，记忆中那张挥之不去而令人厌恶的嘴脸，赫然出现在了评审席的中央。
曾艳芳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大手揪紧，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因为未知的变故……连评审都换了人。
那么记忆中的五期生，绝对会大换血！起码有一半以上，都无法通过终审。
看来，真的只能用掉一片花瓣了吗……
重生至今，曾艳芳连塞纳河的正式成员都不算，却已经连续遇上这种连挫折都不算，却真切令她感到无力的状况了。
第一次，凭借几年偶像经验积累下来的化妆、自拍技术，和运气通过初审；第二次，面对一堆小混混，九色葵助攻，遍体鳞伤地撑过；可这次怎么办？
若只是自己通过终审，曾艳芳很有信心；可记忆中的人都不在了，一个物是人非的塞纳河，就算加入了，又有什么意义？值得自己付出这么大代价吗？
况且，一旦人选大换血，记忆中的一切将彻底错乱、崩毁，如脱缰野马，不可掌控，重生者的先天优势将荡然无存。
忧心忡忡的曾艳芳并不知道，这次评审人选的巨大变化，却是因她而起。
……
阴暗的隔间内，烟气浑浊，只有正前方屏幕上的光亮映出王秋杰额头上淡淡皱纹。
作为公司老总，就算平时表现得再和善、甚至有些憨气，也不可能直接在评审桌前对着一位位少女询问重复而枯燥的问题，进行终审的。
商人本该如此，在黑暗中运筹帷幄，不管人气多么火爆的巨星、唱功多么强大的天王，在庞大资本的力量下都只是棋子而已。
上一世，塞纳河倾覆之际，那些暗中操控风浪、推动塞纳河灭亡的巨头，依旧能在慈善酒会上跟王秋杰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通过多机位直播，参加终审的少女们一举一动都落在王秋杰眼里。
且不说费芯源、洪珮洁等次世代骄子，很多条件优秀的姑娘，都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令王秋杰烦忧。
真的要把这些象征着塞纳河腾飞的次世代种子作为“绿叶”，押在一个随时可能破笼而出的曾艳芳身上吗？
平日里不怎么吸烟的王秋杰，抖了抖还剩半包的烟盒，再次点燃一根早上出门时在路边买的“中华”香烟，火光在瞳孔中跃动，明灭不定。
“各位评委老师好，我叫曾艳芳，来自gd……”
屏幕上出现曾艳芳的身影。
烟头“嗤”的一声掐灭在盘中没吃完的饺子里，王秋杰聚精会神，死死瞪着屏幕，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
数年的演艺经验，让曾艳芳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自我介绍过程中，脸上得体而温柔的微笑恰到好处。
对于自己的体态，曾艳芳还是有自信的。她自己参与过形体培训课程，上一世，在二选首次进圈，并一举杀进选拔时，挺拔从容的身姿就与一些弯腰驼背、畏畏缩缩的姑娘形成强烈对比。
曾艳芳落落大方的表现，令评委们双眼一亮。
当然，除了那位叶经理。
叶经理沉着脸，语气森寒：
“自我介绍的时候，怎么不报年龄？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吗？”
……煞笔，资料就在你面前，你瞎啊？
曾艳芳心中暗骂，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适时地展现出了一丝羞怯：“啊……太紧张了，不好意思评委。”
宁惹阎王，莫惹小鬼。
虽然对这位叶经理气得咬牙切齿，但曾艳芳明白，在自己足够强大，拥有足够话语权之前，还是不要和他闹僵的好。不然入团后的日子，将举步艰难，会在很多意向不到的小事情上受阻，很是恶心。
灭团之危如利剑高悬，曾艳芳哪怕不惧叶经理，但也绝不想因为某些猪队友，而拖延自己崛起的脚步！
等以后找到机会……再彻底清洗就是。
可惜，曾艳芳的计划注定落空。因为从一开始，叶经理就不打算让她通过甄选。
他想要的，是年轻、听话、sh本地籍的姑娘！能用大把青春跟粉丝互动，钓走他们的心和钞票。
唱歌？
假唱就能挣到的出场费，唱那么好有什么用？
当然，更关键的是刚刚落入口袋的里的十多万“见面礼”。
叶经理并不知道，正是因为公司一干管理层杀鸡取卵般的肆意妄为和短浅目光，才导致塞纳河面对危机时，倒塌得如此轻易、彻底，不留一丝余地。
另两位评委悄悄使了个眼色，闷不吭声。
很多大龄成员，在自我介绍时，都会跳过年龄，本无可厚非。很明显，叶经理在找曾艳芳的茬儿。
虽然很看好曾艳芳，但……
他们也不过是拿工资混碗饭吃而已，没必要为了萍水相逢的人，触叶经理的霉头。
自我介绍还在继续，叶经理始终臭着一张脸，从曾艳芳的话中挑刺。
“你的学历呢？不会连高中都没毕业吧。”
“接受过专业的唱歌舞蹈培训吗？”
“……”
一墙之隔，王秋杰盯着屏幕，眉毛紧紧拧起。
这位摸爬滚打多年，一手缔造“劲舞团”与丝芭丝芭影视有限公司的老狐狸，眼光何等老辣？
从曾艳芳的一举一动，他清晰地可以感觉到，曾艳芳绝不是一个素人！更像一个在演艺圈磨砺了好几年的成品！
唱歌天赋是一回事，演艺经验又是另一回事。
一个普通人站在数架摄影机的焦距前，绝对会感到紧张，从而本能地做出一些小动作，比如目光躲闪、把玩衣角、动作僵硬等。
再被这么刁难一下……普通小姑娘，当场哭出来都有可能！
而曾艳芳，却没有出现丝毫焦虑、紧张！这种从容不迫的镜头感，甚至能吊打团内大前辈，那些经历了数年风雨的一、二期生！
再加上天籁般的歌喉，要是放在那些大型娱乐公司里，恐怕随便包装下，都不用培训，就能直接出道，横扫唱片市场。
真是怪胎！
王秋杰再次低头翻看面前资料，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记载了曾艳芳近十年来的动向，绝没有跟任何一家经济公司接触过。
为了证实这一点，在短短一周里，他还特意出高价，动用了一些灰色手段来调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娱乐圈之子”、“天选之人”？为了演艺事业而生？
望着屏幕前曾艳芳秀丽迷人的外表，以及在摄影机前面对种种刁难却始终条理清晰、张弛有度的应对，王秋杰再次升起一种无力感，点燃一根香烟，颓然长叹。
果然……我还是老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