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晚晚从纱帘里探出头来，好奇地自言自语道：“西瓜水？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萧佑薇哭笑不得地瞥了一眼她圆滚滚的肚子，这小姑娘莫非是上辈子遭过饥荒吗？一听见吃的比什么都积极。
西瓜水是什么？相信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店里最便宜的胭脂凝露不就是用西瓜榨的汁？
这声音她也熟悉，一听就知道又是隔壁的孙氏在作什么幺蛾子，上回出了一次丑，伤疤没好就又开始挑事，不过没关系，反正她没什么事儿，就当是取乐了。
萧佑薇淡淡一笑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把账簿折了个角锁回银柜里，跟红芍交待一声就往外走。
赵晚晚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刚出店门就看到不远处支起的简易棚子，有个胖妇人正守着一个大木桶，一手挥舞着大勺，在火热的天气里费力吆喝着。
赵晚晚跑过去，指着用竹盖半掩住的木桶软糯糯地问道：“大婶，你这卖的西瓜水是什么东西？用西瓜……做的水？”
孙氏抬头看见是个粉嘟嘟的小姑娘，长得圆润贵气，穿戴也都是上好的，豆缝般的小眼笑得几乎看不见了，殷勤地揭开竹盖给她看桶里的汤汁，嘴上热情地介绍着：“是啊！您瞧瞧，我这用的可都是精挑细选的好瓜，亲手榨出的新鲜汁水，又甜又好喝，还比那边店里卖得更良心更实惠呢！”
“那边店？”小姑娘一懵，下意识接道。
孙氏撇撇嘴，指着桃花源的招牌翻了个白眼说：“还不就是那家，太缺德了，两文钱一个的瓜，她居然收十文钱一碗，取个什么胭脂的名儿，其实还不就是我这做法？这位小姐您是不知道，这些人都被她给骗了，榨瓜汁还是我先琢磨出的主意，都是被她给偷去的！”
“啊……”赵晚晚下意识掩住口，眨巴了两下眼，回头叫道：“萧姐姐，这个胖成猪的大婶说你偷她东西！”
扑哧。
赵家丫鬟先被她逗乐了。
胖成猪的大婶，小姐真是天真可爱。
孙氏听了这称呼本来就脸色难看，看清楚后面站着的萧佑薇，粉衫下的肥肉不自觉地颤成细小的波浪，脸上厚厚的粉隐约又有糊在一块的趋势。
别看她手上干着挑衅人的事，嘴里也说着萧佑薇的坏话，其实真正面对萧佑薇她还是觉得心里发怵，没办法啊，这丫头太邪门了，哪回遇到都只有吃亏的份。
萧佑薇慢悠悠地走过来，瞥一眼木桶里的西瓜水，似笑非笑地说：“我听说，这西瓜水的方子，是我从你那儿，偷的？”
孙氏心里发虚，把硕胸一挺，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大声说：“没错！”
“哦……”萧佑薇漫不经心地指着边上的一排白瓷碗问：“你用一个瓜，能榨出几碗西瓜水？”
孙氏一愣，她哪知道，她是按照那个女伙计的方法切好瓜捣汁倒进来的，之后还兑了不少井水，根本没注意过能倒几碗。
“你管我能榨几碗，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什么都告诉你，你当我傻的啊？”她狡辩争了几句，见萧佑薇皱眉不语，自以为糊弄了过去，正暗自得意。
四周有路人三三两两的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婶抱着孩子走近，似乎是走了不少路，嘴唇干燥发皱，她看见棚子前面的萧佑薇，眼睛一亮，似乎是认识的。
大婶紧走两步过来问明了情况，大声说：“孙家媳妇儿，你好好的绸缎生意不做，咋地出来卖这西瓜水了？这些汤汤水水的不是萧娘子先做的买卖吗？”
孙氏瞪了大婶一眼：“嘿，话不能乱说，明明是她抢了我的主意拿去赚钱的！再说了，她卖她的，我卖我的，有什么干系？我这人热心，可看不惯有些人黑心肝，欺负咱们老百姓不懂，拿着不值钱的东西卖高价！”
大婶听她说这些只觉得莫名其妙，皱着眉头放下怀里的小孙子，看清标价后摸出三文钱说：“那你给我盛一碗尝尝。”
“好嘞！”
这可是第一单生意，孙氏乐滋滋地收了钱，掂起大勺给她舀了一碗，白生生的瓷碗盛了大半满的红色汁水，看起来还真是又好看，又清爽。
大婶先端起来抿了一口，下意识皱眉抱怨道：“你这也太淡了！”
“我也要，我也要！”她带的小孙子不依不饶地抱着她腿就要够那瓷碗，大婶蹲下身，小心地给他喂了几口，没想到小孩半点不给面子，直接转过脸呸呸呸吐在地上，不满地叫道：“不凉！不好喝！”
孙氏一僵，板起脸训道：“你个小毛孩子懂什么，还要凉，大热天的我上哪弄冰去？”
大婶心疼小孙子，理所当然地回嘴：“人家萧娘子店里的东西就能放冰，你怎的不行，就这样还想跟人家抢生意，能的你！”
末尾一句最是大快人心，大婶一拉小孙子的手叫道：“柱子，咱去萧娘子店里喝！”
萧佑薇笑眯眯地看着这个转折，这可真不是她安排的，不过这位大婶她也认得，就是开业那天尝了鲜桃汁之后，询问能不能带回去给小孙儿尝尝的那位，后来也到店里来过几次，偶然一次和她说起过，说自家孙儿很喜欢她店里的胭脂凝露。
孙氏想靠这半吊子手艺的西瓜水争她生意，还口口声声说她偷方子，没想到半路跳出个熟客大婶，分分钟打脸，还给自家店打了个活广告。萧佑薇看着被大婶勾去的几个女客，愉快地叫住大婶，表示今天的胭脂凝露给她免单，把大婶乐得不行，还教着孩子说了几句讨喜的吉利话。
白糟蹋三文钱尝到的就是那寡淡甚至微酸的西瓜水，她心里可不痛快呢，没想到接下来就能不要钱喝到桃花源价值十文一份的胭脂凝露，那滋味才是真绝，又冰又甜，别说孩子了，她也喜欢得紧呢！
趁着周围人还没散，萧佑薇可没打算放过孙氏。
她仍是一脸笑模样，纤指轻扣桌面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这西瓜水是怎么做出来的，一个瓜能榨几碗汁？”
孙氏刚被打了脸，心里正恼火着，一瞬间居然忘了对她的怵意，恼怒地一拍桌子骂道：“你有完没完，你家开门做生意的，难道肯把方子公开出来？”
萧佑薇眼底寒光一闪，笑意更浓，缓缓地说：“我肯啊。”
人群忽然安静了。
